第300章 江上春宴(2 / 3)

再看“楊姬”也就簡單地梳了個髻,穿了件藍地水波紋錦衣,未免失於素淡,甚至這件錦衣還比較厚,而且捂得嚴嚴實實,就更為驚訝了。

要知道,楊姬落在最後,而且是特地留給她幾件衣裳備選,她偏偏就選了一件最不起眼的,而且這一件還是別的女伎挑剩下的錦衣。

然而再看下去時,卻有些移不開眼睛。

辛苑本是女劍客,身段俐落、腰身挺拔,有一種昂然之氣。她看中的這件錦衣,質地不及其他姬伎所著衣衫,卻借鑒了胡衣的款式。豎領、窄袖、掐腰,再從大擺處灑開,露出裏麵裙擺,非但行走起來方便,且襯托出了辛苑那種清冷的氣質。站在人群之中,倒是別具一格,仿佛花園裏出現了一株竹子,亭亭玉立,傲睨群芳。

那溫玉驚豔之餘,不免在心中想道:“原來是為了力求與眾不同,真是頗用心機。”

卻也沒想到,辛苑與織成,這一次是準備要閃人了。

她二人與楊阿若朝夕相處,頗為默契。隻是出門前的一個眼色,楊阿若便已明白。劉府又不限製婢仆出入,楊阿若要離開十分容易。至於織成與辛苑,重要之物都是隨身攜帶的,那些不重要的東西,如衣衫之物,棄了就是。

江上春宴,聽起來十分誘人。但是可想而知,是在一艘大船之上。船中客人仆從姬伎倡優必然不在少數,到時隨便掉兩個人落水,也不是什麼難事。

織成所穿的婢女衣服,本來就頗為簡單,便於逃跑。辛苑卻不同,她若象其他姬伎一樣穿著寬袍大袖,投入江中時隻怕纏也要被纏死。

因為身份不同,兩位美姬帶著各自的婢女,仍是各坐一車。其餘女伎坐了四輛,車雖然有些舊了,連帷布都有些褪色,好在坐著也算舒服。

二人鑽入車中,但聽溫玉下令,整個車隊轆轆前行。

織成與辛苑聽在耳中,也覺得甚是奇怪。尋常世族都會有年長一些的仆媼來管教府中的姬伎,怎的劉備府中卻隻有溫玉這麼個年輕侍婢?

想來想去,恐怕還是一個窮字。

比如這車如此蔽舊,姬伎們的穿著飾物卻還華麗。可見劉備此人錢不多,卻都會用在刀刃上。車走在路上,誰能看見得?

姬伎們的美貌,才是可以用來在宴會上交換某些利益的東西。

一路之上,織成都在暗暗觀察,隻恨走過的都是街道,此時天色將暮,葭萌城裏卻人來人往,遠處酒樓歌館華燈高懸,人聲喧嘩,反倒熱鬧了幾分。

織成喃喃道:“他們原來喜歡過夜生活……”

在這樣的街上,逃走實屬不易,就算逃走了也會驚動旁人,若是知道是那位“仁德愛民”的劉使君府中的,不免要眾誌成城地追捕一番,惹些麻煩。

織成不僅慶幸,自己一開始就製定了投江遁走的計策。

走了大約一刻鍾,車忽然停下來,前麵車隊一陣熱鬧,卻是女子興奮的吱吱喳喳聲,隱約聽得清是:“江上!江上!”“明燈……星河……”“真美……”

織成心中好奇,掀起帷簾往外一看,頓時也驚得呆住了:

輕風習習,帶著春寒獨有的料峭之意,卻又有著草木的清香和濕潤的水氣。

春天,是真的快到來了。

放眼望去,但見一帶碧江,自遠處迤邐而來,暮色之下,波光粼粼,令人心曠神怡。

這就是嘉陵江,當然此時的稱呼叫作閬水。發源自秦嶺的崇山峻嶺之間,河穀險峻,水流湍急,然而在到達地形開闊的葭萌城後,水流變緩,江麵也變得寬闊起來,如碧玉一般,映入兩岸屏山,宛若水墨畫卷般,即使未曾有春盛之時的華豔,然也自有一種疏淡有致的意味。

此時江邊拋下大錨,停有一艘畫舫。上麵竟然有雙層樓閣,綺窗高軒,延閣飛榭,淩波而立,如傳說中的海上仙閣般華美。一路舷窗簷角之下,皆挑有紗燈,此時燈火盈然,便如星河連綴。

眾姬伎數日來不是在路上奔波於郊野,便是偏居於劉府一隅,此等奢華場景,驀然重見,便如在夢中一般。喜悅過後,便有好幾個伎人忍不住喜極而泣。

溫玉卻大是不耐,喝道:“哭哭啼啼作甚,沒得敗了主君興致!今日江上春宴之賓,皆是嘉客。若是惹得他們不高興,隻怕你們小命都無法保全,還敢在這裏忸怩作態?”

她這番叱喝雖不中聽,但也是實情。這些姬伎們從小便是訓練這種營生,豈能不懂媚上之理?聞言趕緊匆匆拾掇好容顏,由溫玉帶著登上那畫舫。

此宴本就是劉府所安排,而且溫玉自然與守舫的護衛是認識的,很容易便帶著姬伎們入內,直上二樓,來到那最為開闊的軒台之側,這才含笑迎上前去,向著一位彩衣侍婢道:“香姊,姬伎們都帶來了。”

那被稱為香姊的彩衣侍婢,無論容貌氣度,又勝彩玉一籌,隻是年輕大些,顯得穩沉許多。她向溫玉點頭答禮,然後便毫不客氣地接受了這批姬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