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方便照顧“患病中的楊姬”,她向曲黎要來了泥爐陶罐及各類藥材,每次都親自在車中動手熬煎。
因了一路上風波不斷,曲黎也樂得方便,隻是任其予取罷了,旁的一律假作不知。
這樣一來,照顧辛苑就更加方便,而在韓嘉等人授首之後,辛苑的病情也在漸漸好轉。
車內雖然沒有點燭,但借著車簷下的燈光,可以依稀看到此時的辛苑裹在被褥之中,呼吸平穩,睡得很是香甜,昔日憔悴的麵容之上,已隱約有了些潤澤的光采。
“今晚我有些酒興,可惜這裏的酒我都喝不慣。”
織成忽然對楊阿若道,隨即放下窗簾,車廂裏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楊阿若答道:“知道你不慣喝濁酒,上造的菊花酒雖然清冽,又過於寒利。我這裏是西域的蒲桃酒。”
蒲桃即是葡萄,織成依稀記得,在洛陽時曾經喝過一次,其口感甘甜,與後世的葡萄酒也相差不遠,且果香猶遠勝過幹紅。
楊阿若當初化身楊姬時,哪裏帶什麼蒲桃酒?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詫異,眼前微光一閃,卻是楊阿若從袖中取出一顆明珠來,放在一邊的茶盞之中。淡淡珠光,照亮了他另一手中所握的一隻皮囊,旋開塞子,一股甜美而濃鬱的酒香,盈滿車廂,令人腮窩發酸,似乎就快要淌下口水來。
織成眼睛一亮,道:“我們去車外麵喝酒,免得吵到了阿苑。”
楊阿若並無異議,反正他們的這輛軺車一直以來,都與各車相隔頗遠,且大家都默守“規矩”,幾乎不過來攀談交往,倒顯得清靜得很。
車停在一片長草之間,不過車子附近的地方都將雜草除得幹幹淨淨。因辛苑在車中沉睡,二人不敢走得太遠,遂到離車十步左右處,恰是一麵石崖,旁邊別無草木,便是有人近前,也能很遠就一覽無餘。
二人不約而同,選了那崖下兩塊石頭坐定,楊阿若沒有帶什麼角觴耳杯,卻不知從哪裏變出兩截竹筒,將皮囊之中的美酒倒了滿滿兩竹筒,一筒遞給織成,一筒自己一飲而盡!
織成也學他的樣子,將筒中美酒飲盡,但覺果香滿頰,且一線冰涼直湧入腹中,很快又化為熱流,直通四肢百骸,隻覺舒適愜意之極,不覺讚道:
“好酒!”
楊阿若也不說什麼,繼續為她滿上一筒。
二人默不作聲,連喝三大筒,才覺暫緩了酒癮,從第四筒上,便開始細細品嚐起來。
昔年在另一個時空,織成經常喝到各類葡萄酒,名貴的也不在少數。不過都是舉著個透明的玻璃杯,淺嚐輒止。同時臉上還要帶著著體的微笑,和各色人等低語寒暄。
也曾和賀以軒喝過紅酒,她好不容易約了他出來,特意化了淡妝,穿了精致的小禮服。他卻心不在焉,一邊喝一邊看他剛收到手上來的各地時裝季快訊,很快一杯紅酒就見了底。
織成用力搖搖頭。
自己並沒有喝多,怎麼會想那些往事?
在這個時空呆得久了,回想那個時空的事情,總是有些恍惚,倒象那是一場夢,這裏才是真的。
何況自己在這裏經曆過多次生死,也見過更為複雜的人性,對於愛情似乎看得更透了些。她對賀以軒,哪裏是什麼愛情?是羨慕,是崇拜,是夢想。
羨慕他輕易便得到的幸福:家庭的溫暖、父母的喜愛、別人的傾心、事業的成功。崇拜他的優秀,他的英俊,他那種因為從來就擁有很多的愛,所以才會培養出來的漫不經心的淡漠和自信。夢想自己成為他那樣的人,被很多人真心地喜歡,被某個人精心愛護,有枝可依,有家可去。
她忽然覺得自己眼角有些濕,伸指一摸,卻是一行淚水自己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