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成立於轅前,卻不躲不避,迎著梁姬刀子般的目光,微微一笑。
她這一笑如風漾水波,即使容色看上去平常,但因了這一笑,卻平添了幾分光豔。然而梁姬見了這笑容,卻覺一股寒意迎麵襲來,她打了個冷噤,不由得扭過頭,匆匆上了軺車,再也不往這邊再看上一眼了。
“你說那黑衣人是專門引我們出去的?”車行途中,搖搖晃晃,織在也昏昏欲睡。忽然聽到楊阿若說了一句什麼,一個激靈便清醒過來,坐起身來,急忙道:“可是她為何要如此做?又為何如此篤定?”
“那一刀如此威勢,積蓄真氣豐沛充足,哪裏是隨便起意的樣子?”楊阿若答道:“她恐怕早就知道我們會發現豆粥中下有迷藥,也知道我們會將計就計地跟去查看,所以她就守在澗邊,一邊佯作與小環周旋,一邊卻趁我們不備,忽發殺手!”
織成回想那一刀之威,的確如楊阿若所說。
那刀中沛然殺氣,莫然可禦。若不是楊阿若也是神勇英武,且早看出那人身藏寶劍,這才以巨石破其利鋒;換了是自己站在那樹下陰影之中,隻怕早就被劈成兩段陳屍於此了。隻是,此人一定是深諳她的性情,才會設下這計中之計。那小環早就注定是個炮灰的命運,而且是雙麵炮灰。
“那錦囊與金錠,也是她故意留下來的。”楊阿若的玉佩自從給了織成,總是有些不習慣,從前他思考時喜歡把玩玉佩,如今隻能摸一摸腰帶上的玉珠,聊以解乏:
“她不想引起別人的懷疑,所以才將這樣富家子弟才會擁有的東西留在了小環手裏。如果昨天是你跟蹤小環前去,而不是我,你不能擋住她那一刀,萬一喪了性命,還可以說是受到了小環的連累。這樣也是送給曲黎等人一個合適的理由,讓大家都能交差。”
他似笑非笑地瞥了織成一眼:“這人是個女子,且明顯是衝著你來的,要取你性命,又不欲被人發覺,還要煞費苦心地想辦法來掩飾,對你可真是上心呢。”
下一句話,更是調侃意味十分明顯:“你昔日在洛陽之時,以男子之身行走,又娶大妻,又收婢妾的,究竟惹得多少美人心折?”
說到此處,不由得想起自家妹子,對織成的男裝形象何嚐不是情根深種?偏偏她又是個心底最藏不住話的人,故此也不得不瞞她,根本不敢將真相說出來。
一時間又是好笑,又是無奈,不禁歎了口氣。
“我在洛陽,既不留連秦樓楚館,亦不逗留世家飲宴,除了我自己織坊的女子,哪裏招惹得了別人?”織成苦笑道:“便是愛慕我也罷了,難道愛之不得,便定要除之麼?等等……”
她腦中靈光一閃,似乎有什麼掠過去,但又一時沒有抓住,隻得頹然地歎了口氣。
“更讓我奇怪的是,昨晚似乎還有第三批人。”楊阿若又道:“你耳力靈敏,我都能聽見,何況是你?黑衣人拔劍襲來之時,我隱約感到在她身後岩旁,有真氣波動,似乎有人想出麵阻攔,但見我揮石迎上,那真氣便又悄然消失。”
“是,”織成應道:“我也感覺出來了。隻是那暗中之人也太過奇怪,他最初似乎是想阻止黑衣人傷害我們,到後來卻又並不阻止黑衣人逃跑。似乎他既不想我們有事,也不想黑衣人被擒。這人的態度,倒當真耐人尋味。”
她歎了一口氣,望向帷紗後若隱若現的美豔麵孔,說道:“楊姬啊,這路上已經如此精彩了,不知到了益州又會怎樣?隻希望我們能快些尋到機會脫身,早些離開這群心懷叵測之人。”
楊阿若的手指停在一枚玉珠之上,淡淡道:“是不是心懷叵測,倒也未可知呢。不過無論是哪一方,知道楊姬身邊有個能以石拒劍的高手保護,也應該會消停段時間才對。而且這一次吃了虧,他們一定會暗中觀察,看能否將此高手調開。否則不會再輕易對‘楊姬’下手了。”
織成笑道:“隻是他們都不知道,那高手正是千嬌百媚的‘楊姬’美人兒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