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真想到自己那些莫虛有的誌向,縱然知道縹緲,也終需一搏。自己一人的力量不行的,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阿慧,我一去益州,要留你在洛陽。”董真在案幾旁坐下,任由崔妙慧象個真正賢慧的妻子,拿走她的外袍,抖得平平整整,掛在一旁的漆製雙鳳踏鹿衣架上。
“我知道,”崔妙慧整理錦袍的手一頓,平靜地答道:“請主君放心罷,妾會為你看好宅第。”
董真搖了搖頭:“不僅是看家呢,阿慧,此去益州,我隻帶走一萬金,餘下資產,盡數付與你來安排。”
崔妙慧驀地一驚,抬起眼來,仿佛第一次正視董真,眼神之中卻是濃濃的不解與疑惑:“主君?”
董真此番從酒泉回來,獲利頗豐,具體有多少數字崔妙慧並不完全知道,但也知道這一萬金在平時看著雖多,與整體資產相比,卻不過是個零頭罷了。這些錢一向是由齊方掌管,崔妙慧一概家用時便從齊方那裏支出。外人隻道齊方是這宅中的總管,倒也不以為然。
董真從懷中取出一隻匣子來,正是當初曹植臨別所贈,裏麵裝滿珠寶玉石的那一隻。方才她從室中秘密之處拿出來,正帶在身邊。此時便摒退婢仆,將匣子放在案幾之上,輕輕打開匣蓋。
刹那間,無數細束珠光自匣中射出,光可奪目,裏麵的珠玉寶石琳琅滿目,異色紛呈,在燭燈照耀下變幻出迷離五采。崔妙慧吃了一驚,她出身清河崔氏,哪裏會認不出這些寶石的貴重?心中驚疑不定,遂壓低聲音,道:“主君拿這些寶物出來作甚?”
董真從袖中抽出一塊絹帕,在幾上鋪好,從匣中抓了一把各色寶石放在其上,想了想,又拿了幾塊美玉,把絹帕包好係嚴,放入懷中。
匣中還剩有五分之三的模樣,便往崔妙慧麵前一推,道:“我去益州,也需要些東西打點,不過,除了家中資財由你處置外,這些珠玉珍奇,也都全留給你了!”
“主君這是何意?”崔妙慧遽然色變,望著那五光十色的一堆寶物,卻沒有絲毫興奮之情,反而神情有些淩厲,低聲道:“這些人也好,財也罷,無不是主君幹冒大險所得,其價值連城,亦是將來大業之基,若是都交付給了妾,難道就不怕妾帶著這些輕俠和財物,棄君不顧,遠走高飛麼?”
說到後來,竟然聲色俱厲,似乎馬上就要發作。
也難怪她心中起疑。她與董真,並不象從前的素月等人,地位原本低賤,又是從董真起於危難,自然心誌如一。她與董真一直都是競爭者,從前為了嫁給曹丕,後來在鄴宮中又為了爭鋒。甚至是她“前途”被毀,不得不奔逃出宮,也是拜董真所賜。隻到她後來雖跟從董真,佯為“董夫人”,也不過是無路可走,不得不以此棲身罷了。眼下董真前往益州,卻將根基未穩的手下私兵部曲連同大部分家財都留給了她,根本不是常人所能做得出來的行為。
以崔妙慧的心性,本能地就認為董真這是以之試探,當然不免驚怒交加,殊無喜色。
“我此去益州,生死未卜,若當真就此回不來,這些人和家財,自然由夫人你繼承。”董真的回答居然很是認真:
“何況當初是我私心,不願夫人你淹沒於宮苑內宅之中,當一個用盡心計耗光心神的滕妾,所以才設計賺了你出宮,奔波於江湖之險,原是我對不起你。”
崔妙慧杏目圓睜,正待說話,董真卻繼續道:
“我這半生,別無親人。算起來,你是我最親近之人,便是留給你,也是理所應當。但我若能平安無事,請阿慧以這些財寶,在各地多置田產宅第,以為你我二人將來秘密之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