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任上,他興水利,勸農桑,設義學,哪一樣不是為民謀益?可你們黃氏卻想要獨霸地方,居然設宴欲伏擊於他,卻被他所知曉,這才奮起反擊,將你黃氏誅族!黃昂!是你黃氏不義於先,太守誅殺,亦是罪有應得!”
他戟指向著那雙腿跪於地上的黃昂,喝道:“太守待你不薄,然你又是如何回報?黃氏謀逆時,你未曾規勸,反而推波助瀾!黃氏伏誅後,你又策動群宵,剌殺仲舉,占領郡中,使百姓流離失所,酒泉受烽火之殃!”
他語聲冷凝,如生鐵堅石般,擲地有聲:
“黃昂!我於張掖求救時,你與城中叛賊相勾結,欲置我於死地,可曾想到會有今日麼?”
董真此時已跳下馬來,站在丈許開外,楊阿若的話語聽得清清楚楚。隔得近了,便看得清楚,那黃昂不過三十開外,遠望雖然頗為粗豪,近了看麵相,雖不算英俊,卻也有幾分貴雅,雙手捆縛身後,外袍被撕爛了袖袂與下擺,顯然被縛時曾經過一番掙紮。但看神情卻並不象其他人那樣害怕,唯有沮喪之意罷了。隻那雙狹長眼目,卻仍然隱爍精光,讓人看了心生不喜。
那些押送他的人,雖然穿著戎裝,但董真看他們眉宇間殘餘的彪悍之氣,便猜出他們從前也當是輕俠惡少之流,想必是昔日與黃昂交好的各州郡少年,雖然與黃昂一起作亂,到底比不過其親族相得,在關鍵時刻便縛了黃昂來請罪。但此時都嚇得瑟縮在地,戰戰兢兢。
黃昂先前一直未曾出聲,此時方歎了一口氣,卻挑了挑眉,說道:
“你有貴人相助,我又能奈何?”
他的話語居然還相當柔和,隻是其中暗含的譏誚之意,誰人又聽不出來?
董真不禁冷笑一聲,踏前一步,昂然道:“你謀逆造反,殘殺郡守,朝中派大軍剿亂,也是受楊都尉忠義所昭,若說貴人,楊都尉才是這酒泉城、這隴西的貴人!”
楊阿若卻未發一言,忽然彈指擊劍,劍身微顫,發出錚然之鳴!鳴聲如激泉裂冰,直破雲霄!
眾人都驀然一驚,曹植手指一動,已按上了劍柄。身邊親衛待要衝上前去,卻被他眼神製止。
曹植雖不象曹丕那樣精於行伍,但也上過戰陣,知道有內力深厚者,發出這種鳴聲能傳到百丈開外,往往被用於做於聯絡的信號。
董真也吃了一驚,卻聽楊娥叫了起來:“阿兄!那城中……城中……”
劍鳴未絕,不遠處的祿福城中,卻陡然冒出數股濃煙。尋常煙氣皆為灰黑色,那煙色卻色作赤紅,騰騰而起,即使在白日裏也極為明顯。
黃昂臉色一變,喃喃道:“雪狼煙?”
“不錯,正是雪狼煙。”楊阿若淡淡道:“你不妨再仔細看一看,雪狼煙燃起之處,是城中哪些地方?”
黃昂雙眼凝視祿福城中,不過片刻,臉色已更加慘淡,身軀也委頓了幾分,頹然道:“原來你早有後著!”
董真力注雙目,往祿福城中看去。她目力大增,看城中較尋常人要清晰得多,然而卻城中情勢卻相當陌生,也隻能看出那雪狼煙騰起的地方,多在人煙稠密之處。
但曹植等人看在眼中,卻大為驚訝。
雪狼煙,是隴西當地一種皮色灰白、性情凶惡的大狼糞便,幹燥後燃燒出的煙氣,因色作赤紅,頗為注目,而多用於軍情的告急和傳遞。
這楊阿若彈劍作鳴之後,祿福城中便有狼煙燃起,說明他在城中早有內應。且狼煙共計八處,有兩處在城池的東、南門,有兩處是在糧草、兵營等物資人員集中之所,還有四處卻是在人煙鼎密的坊巷之中。
曹植心中暗道:“城門兵營等處安插內營,情急時可奪門開城,又或是焚燒糧草、擾亂士卒,那四處坊巷之中卻又是為何?”
驀地回過神來,驚道:“是水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