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問罪(3 / 3)

董真微笑道:“你當初裝有麟趾金送我的香囊,在路上不慎遺失了。隻到我在洛陽安頓下來,才找了空暇重新繡了一個,還望你不要嫌棄才是。”

“所謂路上,指的是當流民之時吧。你這女人,一路倒也惹出不少事來。”曹植不客氣地揭短道,但他細長白淨的手指,卻極為靈巧又小心地舉起那個香囊,細細端詳,終於不可抑製地露出喜愛之色,口中咕噥道:“還是天水碧呢,你所創的這新式錦樣,最近在鄴城也有所風聞,據說千金難求。你這女人,總是奇奇怪怪的,從前在綾錦院給蠶神娘娘敬過神衣,在織造司造出華錦成衣,在鄴宮給大兄做出了羽絨襖,現在到了洛陽,居然也弄出個‘天水碧’,你哪來那麼多巧思靈技?”

與曹植先前所贈的香囊相似,這隻新的香囊也是鎖金織繡,隻不過的確用上了“天水碧”料子,囊口選擇秋香色底辮繡綾帶束緊,散發出龍涎香深幽的香氣。

“也沒什麼特別的,那日敬神衣,我真正贏的並不是那件錦衣,而是新的提花機,和提高錦匹產量的方法。給織室丞出主意以量多價廉的華錦製為成衣銷售,左右也不過是‘逐利’二字罷了。至於那羽絨襖和天水碧麼,”

董真想了想,道:“算是機緣罷了。”

“機緣?”曹植從鼻子裏哼道:“休要告訴我,這天水碧是你與崔妙慧‘夫妻情深’才製出來的!”

說到“夫妻情深”這四字時,刻意加重了語氣。

他與曹丕畢竟是兄弟,這種嘲諷又冷傲的模樣,實在是太過神似,令得董真瞧了,也不禁有一瞬間的失神。

所以,不管曹植如何沒好氣,向來狠決如她,竟然一直保持著溫柔的態度;

“都不過是些偶然的機緣,但為了在洛陽立足,不得不編出些來由。我想你大兄知道,也不會怪我。”

曹植什麼都知道,連她混跡過流民群都知道,想必曹氏兄弟對她的行蹤了如指掌。

她到了洛陽,曹丕音訊全無。她以為他終於放下了自己,隻到何晏出現。

明明她表現得這樣硬氣,是為了要徹底地與曹氏分割開去。可是為何她走到洛陽,卻再也不肯南行。

雖然一再告訴所有人,包括自己說,是因為洛陽為天下大城,又是新興的商業中心,她要經營自己的織坊甚至是未來的品牌產品,便不得不留在洛陽。

實則心中,經常有一個聲音在隱隱地說:“別騙自己了,你哪裏是啥不得洛陽,你是舍不得那個人罷?”

因為離開洛陽,便真的完完全全離開了。

所以她要去益州,可是為什麼還是在有意無意地拖延下去呢?她明明可以馬上動身,根本不用去等候史萬石的那個機會。她心中明白,那個機會雖好,但風險更大,未必比別的法子更易成功。

可是她終究是舍不得。

“為了立足?如果為了立足,那你闖出的禍真是不少啊!大兄自然不會怪你,可是你為何不為他著想?”

曹植終於逮著了話頭,厲聲道:“我早就跟你說過,無論你是想錦衣玉食,還是投奔瑜郎,便是不找大兄,難道我堂堂臨淄侯,竟然無法供養,要你拋頭露麵,以男子之名,行商賈之事?混跡流民,敗類為伍,糾纏惡少,交結遊俠!件件樁樁,哪裏象是世家女郎行事?大兄對你一片深情,還曾向你求娶,你怎能如此待他?”

“原來臨淄侯興兵前來,是要向我問罪呢!”

董真原本隻是對他有故舊之喜,所以即使他處處陰陽怪氣,她也一再溫柔忍讓。此時聽他如此言語,終於按捺不住,冷笑道:“就算我自甘墮落,那也是我的事!與你何幹,與你大兄何幹?”

“因為你姓甄!”曹植長眉豎起,臉上漲得通紅,喝道:“大兄絕不願意看到甄氏女郎,竟墮落至此!”

“中山無極甄氏又與你曹氏何幹?甄氏女郎,何時又輪到你曹氏來當麵教養?”董真心中勃然大怒,但她性情其實向來陰冷,越是怒火大熾,麵上越是冷漠,隻是話語越發刻薄尖利:“難道就因為你們成功逼死了一個甄洛,就以為天下所有姓甄的都該被你們活活逼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