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絕色(2 / 3)

尚未近前,崔妙慧便聞到一股溫暖芳香之氣,初時隻以為是花香,後來才覺得有些異樣,香氣濃烈而深沉,卻是由亭閣那赤朱牆壁上傳來。

她聽見叔祖母冷笑一聲,低低道:“好個袁氏,尚隻是個盟主,還未攻下許都呢,便已用上了椒香之房,其誌不小啊。”

她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袁氏這亭閣壁上的朱赤之色,竟是傳說中所說的丹椒所塗。古時候帝王寵愛心上人,會以溫暖芳香的椒和上泥來塗牆,稱為椒房。所謂椒房之寵,便由此而來。

袁紹如今是北方最大的諸侯,權傾天下,豪傑無不競相來投,麾下文臣如雲,武將如雨,更加不可一世。其野心勃勃,由此可見一斑了。

她尚年幼,不敢隨意發表看法,對於叔祖母的話隻作未聞,垂首不語,保持著素來端靜的風儀,然而正當此時,卻聽琴聲錚錚,如風搖琳琅,玉碎珠盤,驀地飄入耳中,隻覺有說不出的好聽。

她不由得抬起頭來,往前看去,雖然從小便被教育要容儀靜嫻,不至於大呼小叫的失態,但當時也不由得看得呆了。

事實上,看得呆住的人,又何止她一人?

隻因眼前美景,固然是賞心悅目,那景中之人,才最是令人神魂俱失。

那高台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妙齡女郎,正端坐錦墊之上,低首撫琴,十根手指靈動撥弦,肌膚晶瑩剔透,遠望竟與白玉無異,單單隻看這一雙妙曼無雙的玉手,便知其主人必然容色出眾。

仿佛感受到了她心中的驚豔,那女郎抬起頭來,向她微微一笑。

她這一笑,崔妙慧隻覺那滿亭的牡丹,全都失了顏色。甚至是滿湖春光,亦是如同虛設。

如今再想起來,也不記得甄洛的五官相貌究竟如何,隻因那樣耀目的豔光,讓人心旌神搖,根本無法正視。

所謂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大概便是如此罷。難怪曹丕始終念念不忘,竟視天下美人如糞土一般。

不過,或許也有例外。

崔妙慧的神思飛掠而回,落到了身畔臥著的那人身上。

最初董真,不,是甄氏,在銅雀台初露頭角時,便有崔氏安排的暗樁回報,說此女有七八分貌似甄洛,又是甄氏中人,似乎連曹丕也另眼相看。

崔妙慧那時正奉家族之令,準備入宮為臨汾公主滕妾,對此很是不以為然。甄洛死後,曹甄之情天下知名,曹丕失落消沉之色,更是為人所窺。有一個時期,各權貴爭先獻美邀寵,往往稱“貌似甄洛”雲雲,崔妙慧也曾見過幾個,隻覺美雖美矣,卻終是沒有甄洛那種華采豔光,全然是雲泥之別。也難怪曹丕從來不屑一顧,到後來索性借故發怒,才杜絕了那些拙劣的邀寵之舉。

所謂絕色,並不僅限於容色有絕世之美,還應有天然一段氣度儀容,令人見而心折。如甄洛這一種,風華純是天賜,豈是尋常的胭粉所能比擬?

至於這個新冒出來的甄氏,出身既低,又曾為織奴,若是當真絕色,當初在織坊便被人尋著獻與權貴了,豈能操此賤役?以此來推斷,這甄氏又能有什麼風華儀態?

可是如今崔妙慧才發現自己的狹隘。

所謂絕代佳人,其成就之路並不相同。有的乃是天然生成的美玉,令人一見傾心,譬如甄洛。有人卻是尚待琢磨的璞石,越是經曆歲月之昆吾的打磨,才越顯晶瑩潤采,譬如董真。

雖然在黑暗之中,但董真聽到此處,仿佛眼前一片華光生暈,光暈深處,有一個美人正低首撫琴,顧盼之間,已是動人神魂。

心中不知何處,竟然微微一動。

椒泥所塗的閣壁、粼粼生輝的湖光、低首撫琴的美人……這樣的情景,似乎……似乎那樣熟悉……

她驀地坐起身來,把崔妙慧嚇了一跳!

是她!是自己當初昏迷之後,在恍惚之中看到的水晶宮裏,吟唱《洛神賦》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