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當然不能白“請”,趙吉等人掏空了衣袋,留下數千銖錢,拖起那具屍體,狼狽而逃。
第二日上,趙吉等人沒有露麵,卻有那死去的惡少年的家人並舊識狐朋狗友,拖了百餘人來圍住雲落坊,叫嚷著要在此設靈堂,並生剮了董真祭奠死者。
周圍鄰舍都關門閉戶,唯恐連累了自己,隻偷偷在門縫窗隙裏覷看。人人都以為董真這一次定是怕了,誰知其信步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掠了那最賣力叫嚷的一個姓朱的惡少年,當眾拋過大門,落入雲落坊的院中!
這才向那些驚得呆住的惡少年們從容道:“真,乃世家子,不行強盜事。如今請朱君去坊中做客,諸君若是入內,當小心魏公昔日法令!”
眾惡少年這才反應過來,他出手掠了那姓朱的惡少年,卻說是請其去做客。
可是董真前一天剛殺了一人,手上猶有血腥,此時這朱姓惡少年是不是做客,有沒有性命活著出來,誰又敢保證?眾惡少年想要一湧而上,仗著人多好擒住董真,逼他放人出來。誰知被他反搶過一人手中的棍子,打得眾人哭爹叫娘,作鳥獸散,眼睜睜地看著董君拋了棍子,飄然回坊。
後又糾聚在一起,想要衝入坊中去,卻想起董真先前的告誡。擅闖其宅,本身就是大罪,若有生死,律條不論。若是董真再下辣手,將他們殺了,誰也不會為他們出頭。況且不過是為同輩出氣,當真有三長兩短,並沒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佬來負責自己家人的生計。
叫罵了一陣,被一個自詡腦袋聰明的陶姓惡少想出個辦法,假作斯文地上前敲門,言道想上門拜訪董真。
他們想得很妙:擅闖者生死不論,若是上門拜訪,你總不能一並殺之罷?
誰知董真派了個小婢應門,硬梆梆地甩出兩個字:“不見!”隻將眾惡少年的鼻子都要氣得歪了。
闖又不敢闖,拜又不讓拜,想著那朱姓惡少年還陷在這董真手中,隻得不甘心地佯作散去。到得深夜之時,又聚集前來,且選了兩個長年做梁上生意的惡少年,仗著身法輕捷,想要先越過那宅牆去,再偷偷打開宅門,迎了眾惡少年入內,好好出一口鳥氣。
趙吉家昔年頗有資財,其祖父建宅時為防著盜賊,便將那宅牆建得有些高,但對於輕身功夫尚算不錯的兩個惡少年來說,也並不算難事。何況還準備了一些飛抓、攀繩之類的東西,更自覺是如虎添翼。
趁著夜黑風高時,便悄然躡到了雲落坊外。在黑夜中看去,瞧那織坊裏靜悄悄的,仿佛所有人都已陷入了沉睡之中。白日裏做工的織工們都是洛陽本地人,已各自散歸家中,這宅第之中,想必就隻有董真及其侍婢們了。除了董真本人厲害些,那些侍婢不過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簡直不值得一提。
當下興高采烈地將飛抓之類的攀爬工具都拋上牆壁,用手拽一拽,牢固得很,遂雙臂用力一拉,整個人飛身而上,已落在牆頭之上。
腳剛一立穩,正待要低呼同伴,卻覺腳底一陣鑽心疼痛,陡襲而來!不禁慘叫一聲,整個人撲通一聲,摔下牆來,倒砸著了幾個同夥的惡少年!
那人倒也算條漢子,被同夥扶了起來,顧不得疼痛,隻一徑嚷道:“當心牆頭!牆頭有……有……”
疼得全身發抖,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同夥們中有人伸手往他腳底一摸,但覺滿手濕冷,卻是那人的腳底為了行走方便,本是穿著軟靴,此時靴底盡碎,血肉模糊。經同夥一摸,險些又要失聲哀嚎起來。另一人輕身功夫不錯的,人稱“小青蜓”的惡少年,素來頗為機靈,低聲道:“看不出董真那廝,白日沒什麼動靜,卻在天黑之後,偷偷在這牆頭堆了些蒺藜類的東西,讓蔣老三吃了大虧!諸君!請你們暫在牆外組成人梯,卻將我送上最高,到時我盡力縱躍,便能掠過牆頭,躲開那些蒺藜,捉拿董真小兒,為兄弟們一雪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