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萬石一向擅長為人,來到洛陽後的確是以金錢攻勢,迅速拿下了洛陽令,且也得了小小的佐吏的官身。不過他的意圖當然不在做這種小官,而是為了“生意”更加方便。
但眼下楊阿若在洛陽,雖說隻是受了張掖太守張猛的鈞令,當個小小都尉。雖說即使是張猛親臨,洛陽令也未必肯買帳。然而這是楊阿若!這位遊俠首領,黑暗皇帝,他藏於江湖的力量,誰都無法小覷!
若是惹得他惱了,剛剛從奄奄一息中喘過氣來的洛陽,哪裏經得起他的攪擊!故此就是在這裏楊阿若殺了自己,洛陽令也隻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自己是個外鄉人,雖也有靠山,卻對洛陽之地鞭長莫及啊。
自己的命怎麼這樣苦!是不是犯了天殺星?史萬石簡直是欲哭無淚。不過是順道掠個美人罷了,誰知先是遇到這麼個董氏的殺神,然後遇到個動輒拔刀相斫的楊阿若,好死不死還惹上了楊阿若的親妹!好容易把董真給談妥了,楊阿若又來了,豈非是天要亡我?
史萬石隻覺膝蓋一軟,便想再次跪下,卻覺臂彎被人一扯,大力之下,情不自禁地站直了身子,卻聽那董真的聲音響了起來:
“史老板站好了,這轅木上太滑,你又重得很,若是再滑下去,就真的拉不動了。”
雖是取笑,但史萬石卻聽出了信心篤定之意。想到自己方才與“他”相談甚歡,而他對於楊娥又有恩情,不禁生出少許期盼,小心翼翼地抬起目光,討好地向“他”看了過去。
織成放開史萬石的臂上衣袖,輕輕一躍,已經下了車轅,走到楊阿若兄妹麵前,向楊娥溫言道:“楊女郎,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眼下史老板已經知道錯了,且做了補償。故此我向你求個情,就此放過,可好?”
楊阿若不意她竟說出這樣話來,輕輕冷哼一聲,正待說話,楊娥卻是麵上一紅,低聲道:“我連性命名節,都是由你所救,這些人如何處置,自然由著你了。”
她先前隻是說救命之恩,此時又加上了“名節”二字。織成聽著有些奇怪,就連楊阿若不易察覺地瞪了妹子一眼,心道:“性命名節?這樣的話也是好說的?幸好你知道分寸,倒沒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
但他並沒有出聲反對,顯然是默認了妹子的報恩一說。織成心下一寬,笑吟吟道:
“方才楊都尉沒來之前,我已與史老板談妥,他已承認自己行為不當,且使令眷受到了驚嚇。為了壓驚之故,願將牛車中所載十餘名女子,俱都贈送予我,由我自由安置。”
“這些女子都贈送於你?”
楊娥失聲驚呼,滿麵狐疑:“你……董君,你不是要去洛陽投親麼,要這些女子,又有何……何用?你尚無妻室……”
先前眾人同行,楊娥自己不好相問,卻有八卦的秦氏有意無意,詢問過織成的“婚配與否”。織成當然沒有“婚配”,“尚未娶妻”。此時楊娥的意思便是說:你沒有妻室,帶上這許多女子有什麼用?若是納為妾室,也顯然太多了些。需知當世的大族,婚前雖也有侍妾,有名份的也隻有一兩個而已。正妻入門後就要遣出另嫁,再納的妾室才由正妻進行約束管理。
織成若將這十餘個女子一股腦地納了妾,傳出去是有失世家體統的。故楊娥才有此一問,且心中不知為何,有些隱隱約約的不舒服。
“楊女郎你錯了。”織成笑得很是自然:“真,從小隨父母在外行走,家中也有經商庶務,耳濡目染,最擅的乃是織造之事。父母亡故之後,本想傍族而居,重操舊業,奈何隴西已亂,家族傾頹,不得已才前往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