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搶奪良家子為伎,若頭顱送至洛陽令處,不知又是幾注大大的財喜?”
“喜”字語音未落,但見白光一閃,隨即慘叫聲起,最當前衝到、亦是嘴巴最賤的大漢之頭顱應聲而落,在馬蹄間骨碌碌滾出老遠!而更為駭人的是,那無頭身軀卻端坐馬背不倒,隻從斷掉的頸腔之間,衝起一蓬腥熱血雨!
楊娥方掀開簾子,便瞧見了這血腥的一幕,險些失聲驚呼,然大駭之下,喉嚨中竟無法發出任何聲音!秦氏被擋在楊娥身後,並未得見,然而一直密切注意車外情勢的崔妙慧,卻看得明明白白!
仿佛心髒被重重一擊,她張大了嘴巴,呆在那裏:
織成一擊得手,早就躍離車轅,口中喝道:“楊娥!護衛車廂!”
楊娥慌忙答應,她膽子倒也真大,索性從車旁血泊之中,綽起一名死去的大漢所用的鋼刀,坐在車轅之上。
而那邊廂織成已淩空躍起,手執一柄白光閃閃的短劍,和身撲向另一匹馬上的大漢!拔劍、殺人、躍起一氣嗬成,快如閃電。那些大漢們隻道這些人不是美女,便是姣童,又無半個護衛相隨,定當如瓦雞柴犬手到擒來,根本就沒有防備!等到那當前的大漢被一劍斬落首級,方覺震驚之時,織成劍疾如風,已經又將第二名大漢剌落了馬背!這一劍卻是正搠中他的胸膛,眼見其摔落在地,鮮血汩汩而出,隻四肢彈得一彈,便再無動靜,想必也是一劍致命!
白光縱橫,卻是織成第三劍,已經又將一人砍翻落馬!
事起倉猝,誰也料想不到,便是楊娥和崔妙慧,也未曾見過如此狠絕戾惡的董織成!
崔妙慧自己,也不是沒有學過騎射格鬥。自秦漢以來,佩劍,是貴族的象征之一。而劍術,也是世家子必修的技藝。
被當作男子一樣教養,甚至是文韜武略都有所涉獵的她,當然也學過劍術!這曾是她最為驕傲的技藝之一,足以讓她即使在臨汾麵前柔順地微笑,謙遜地禮讓,內心深處卻有另一個高大的自我傲然屹立。
她的劍術,綿密又優美,犀利又圓柔,曾被三叔評點為“密如雨、逸如雲、疾如風、冷如雪”。家中的劍師與她交手,不過十招就要棄劍認輸,因為完全尋不著她劍術中的漏洞。
然而,隻到此時,崔妙慧才恍然覺出了過去自己那種驕傲是多麼可笑!
無論是以擅於品鑒而聞名的三叔,或是府中修為精詣的劍師,他們評點劍術的標準,永遠是招式完美、真力圓轉。因為他們沒有上陣殺過敵,他們從未真正地用過劍。
劍,為百兵之君。三叔他們隻強調了劍作為君王的尊貴,卻忽略了君王的另一個本質——狠厲!
一個名將的成功之路,是用萬具麾下強兵的枯骨鋪就。一個君王,如果從未有過狠厲的手段,根本無法馭下,又何談定境安民。
眼前的織成,第一次讓崔妙慧懂得了什麼叫做劍道中的狠厲!
沒有招式,不談攻守,隻有瞬間將真氣提到極限,用最快最狠最有用的法子——殺人!
她成功了!兔起鶻落之間,她殺掉了三人!三名悍惡的職業刀客!那三具屍首就落在血泊裏,腥氣彌漫在夜空中,宛若修羅之獄中的慘狀!而眼前的這個“少年”,她就是活生生的阿修羅!
崔妙慧臉上潮紅,背上發冷,牙齒格格相擊,怎樣也控製不住。她上肢無法動彈,便屈回五指,用力地掐自己掌心,想要冷靜下來,可是做不到。
眼瞧著織成殺掉第三人後,再次在馬背上騰躍而起,於空中短劍下削,眼光刁鑽毒辣,劍光所至,竟是活生生地將一名刀客的手腕連同其砍來的鋼刀一並斬斷!斷肢刀刃,在血雨中騰空飛出老遠,當啷一聲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