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楊娥遲疑了半刻,問道:“董君方才說她姓崔,難道是清河崔氏的女郎?怎的……怎的與杜源混在了一起?”
這是她第一次稱織成為董君,且說出來時自己也有些不太自然,臉上又紅了一紅。
織成冷笑道:“我與她可是老相識、死對頭了。”忽地想起一事,問道:“你說她還有車輛在官道上相候?”
楊娥不明就裏,點頭道:“是。聽她的語氣,似乎是見杜源沒有捉到我們,悶悶不樂,遂自動請纓前來的。而且她認為這隻是件小事,很快就能回去,所以隻帶了一奴一婢,其他人都在官道上相候。”
“是了。崔氏既教會她騎射等兵家之事,或許也學過匿跡尋蹤的皮毛,找你們幾個婦孺,易如反掌。”織成雙掌輕輕一合,笑道:“如此甚好!我本來想著你們老的老、小的小,又都是弱質女流,要給你們雇輛牛車,現在看來,大可不必了!”
楊娥見她笑得頗為歡暢,心情不知怎的,也隨之明亮起來,問道:“不坐牛車?其實坐牛車……我也沒什麼錢了,但到了洛陽,我阿兄會給你。”
織成含笑搖頭,道:“那杜源討好崔氏,必是輛上好的輜車。我們放著這車不坐,卻要坐什麼牛車?”
楊娥嚇了一跳,失聲道:“這可是京兆杜家的車,上有他們的徽記!若是撞上了杜家的人……”
“正是要有杜家的徽記才好,我們徑直前往洛陽,過城門時也不必擔憂有杜氏的爪牙在那裏蹲守。”
織成笑得頗有些燦爛之意:“至於撞上杜家的人麼……”她輕描淡寫:
“殺了就是。”
“殺了?”
楊娥一怔,喃喃道:“你和我阿兄一樣性情,膽大妄為,從不懼怕,你還說自己不是遊俠兒……”
織成原不是嗜殺之人,但這個時代人命如草,她先前也幾經生死,早就不再脆弱膽怯。兼之看那杜源連流民婦孺都睚眥必報的性子,恐怕杜家上下平時沒少做壞事。若還來阻攔,自然殺了才行。
隻是楊娥這樣的小姑子,雖然有俠義心腸,卻到底沒見過多少血腥,聽了才會有驚愕之意。
織成冷冷一笑,手指那阿沿,道:“其實這一個,早就被我殺了。”
楊娥大驚,試探著上前看時,果見那阿沿趴在地上,麵孔向下,卻有一股血腥之氣,迎麵撲來。
楊娥再細看之時,不覺失聲驚呼,整個人踉蹌後退,險些兒便要絆倒在地。卻覺腰上一暖,被織成扶住了身軀,耳邊聽她笑道:
“你阿兄也是遊俠兒,難道你從前就沒有見過死人,竟如此害怕?”
阿沿喉頭一物,閃閃發亮,仔細看時,卻是一枚五銖錢,恰好嵌在氣管之上。幾縷血泉,自錢下喉頭潺潺而出,將其臉下的土地幾乎染得透了。隻是天色昏暗,粗看上去隻是稍有些陰影,所以先前並沒有發覺。
楊娥隻覺一陣作嘔,卻忽然發現織成正攙扶著自己,驚得一閃身子,避到一旁,以袖掩麵,結結巴巴道:“妾……妾知道了……請君……君……”說到此處,卻似乎羞不可抑,無法再說下去。
織成先是一愕,隨即想了起來:“我是作男子打扮,她卻是個閨中女兒,男女授受不親,我得注意自己行徑才是。”
遂故作不知楊娥的意思,道:“不錯,我們是得快些換上他們的服飾才是。崔妙慧是不能動的,但那奴婢二人,卻大有文章可做。”
織成說幹就幹,幾下扒掉了阿沿並那小婢的外衣鞋履,也不嫌阿沿已死,將他的衣飾盡數穿在自己身上。
阿沿身形頗大,或許是平時自己也甚是不喜,所以衣服裁剪得甚是緊身,織成在這個時空,本就算是頗為高挑之人,所以阿沿的衣服長短還算合適。冬衣寬大一些,倒也無妨,這一套粗粗套上,輕易也看不出端倪。
她又將那小婢用衣帶將牢牢綁住,又在其身上戳了幾戳,那小婢一動未動,如個死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