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贈裘(3 / 3)

曹植極少出去行軍打仗,最多不過是到處遊玩罷了,對於方向性也不是那麼了解。但曹丕卻不一樣。他隻是在洛神廟找到了織成,便猜到她將要逃走的方向,且明白完完全全是錯誤的,幾乎可以說是背道而馳。

“洛陽?”

織成睜大了眼睛,心中卻想道:“洛陽又在哪裏?”

她在那個時空,籍貫原是蜀人,對那一塊地域最是熟悉。但對於中原大地,隻是乘坐火車或飛機匆匆經過,哪裏有什麼地理方向?

但看曹丕這副神情,也知道自己是逃錯了路。不禁心虛地低下頭來,臉上有些發燒,卻不知如何說起。

她一向性情強硬,難得有這樣嬌羞之時。先前當著許褚雖然也作出嬌羞之態,然而那是為了保命不得不為,此時曹丕真實地看到了她暈生雙頰的羞態,心頭怦然大動,不免聲音更柔和了一些:

“知道你早上出來累得狠,也應該食水未進。藏安寺的主持曇諦,原是洛陽有名的沙門高僧,與我也有舊交。我們在此處暫時安歇片刻,你再往前趕路如何?”

他跳下馬背,伸手扶她下來,神情有些黯然:“藏安寺後崖間有一洞窟,貫透群山,行走個把時辰後,便遠在冀州境外。那裏有個鎮子,叫做信都,你在那裏雇車前往洛陽,也不過半日功夫。到了洛陽,你再去哪裏都行,那裏有許多商隊,可以搭乘他們的車或船,前往巴蜀……”

織成乖順地借著他的手下馬,身上卻剛失了那樣溫暖的庇護,不覺打了個寒噤。

忽覺肩上一暖,卻是曹丕除下了身上玄貂,披在她的身上。

她本能地想要謝絕,卻被他含笑攔住:“我穿了你做的羽衣,這件玄貂,原就是打算遇著你,便贈你穿著的。”

羽衣?

她想起自己為他做的那件“羽絨服”,這才留神細看,發現他朱色絲綿袍下,露出一抹淡金絲線絡的菱紋格,果然頗為眼熟!

曹丕不由分說,幫她穿好貂裘,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氣,臉上不知是戲謔,還是不滿:“幸好你在洛神廟,丟了那件何晏的大氅,否則我也得亂劍將其斬碎!”

織成不解地睜大了眼,卻聽他哼道:“我的阿宓,豈能穿他的衣袍!”

阿宓!

這個名字分明昨晚才有,但如今聽起來,卻恍若隔世。宓也,洛也,難道最終的結局,都是一樣要與他離別?

織成低首不語,手指卻緊緊抓住了玄貂的衣襟。纖白的指節,隱在柔軟的玄色貂毛之中,分明是柔弱的,卻又是剛強的。

曹丕輕輕歎了口氣:“我雖能從許褚手中將你救下,卻不敢真正帶你回鄴。普天之下,阿父無法勢及卻又能真正庇護你周全之處,大概隻有遠在巴蜀陽平的陸焉那裏了。”

他再如何冷靜,說到此處,眼中終究悵惘難去,低聲吟道:“‘亦曾掠青雲,終究碎羅衣。願君憐飛鵠,幸勿摧羽翼。’

阿宓……讓我再一次這樣叫你罷,此後你如那飛鵠一般遠走高飛,千山層雲,萬裏暮雪,不知再次相見時,又是何日!然,你為我親手裁製了這件羽衣,我亦終究為你親自護全了羽翼,但願你永掠青雲,不碎羅衣!”

織成心頭大震,望著眼前這英俊的男子,不由得百感交集。

她當初贈他羽衣,一來是為了酬謝他的照顧,她身無長物,些微金錢他哪會放在眼裏?隻好親手做件禦寒衣裳相贈。二來也是示好之意。畢竟明河等人,還要賴他庇護。至於那首小詩,不過是偶有感懷,吐之為快罷了。

沒想到他卻銘記心間,並如他所言:親自護全了她的羽翼,隻願永掠青雲,不碎羅衣。

注:曹植的這首《朔風詩》其實是在黃初二年前後寫的,當時無罪被放逐,心情鬱悶之作。我稍作修改,放在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