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毛漸漸豎起,沉聲道:
“此女行蹤鬼崇,雖箭火亦未能逼出,足見其心懷不軌!褚尊丞相之令,寧可錯殺,亦絕不放過!”
尚未等曹丕開言,便搶先堵道:“大公子一向英明端方,料不會為了一小小女子而違逆主父之意罷?”
言畢右手微動,已按上了腰間佩刀。
他並不是酸腐的措大,隻是曹丕這幾句話擠兌住他,卻不能讓他就此改變了主意。
天大地大,沒有主公的命令大。
這就是許褚心中最為樸素的想法。
也正因此,多疑如曹操,亦放心將自己近身宿衛之事交付於他。看中的便是他這耿直憨樸的一麵。
曹植本來見織成出來,又有曹丕到場,想來獲救大有希望,已有了喜色,此時聽許褚還是如此冥頑不化,不禁大怒,喝道:“你要拿她,便先殺了我!”
許褚冷笑道:“這甄氏乃大公子愛妾,卻又與植公子何幹,要你以命來搏?”
曹植不禁一怔,這才發現自己驚怒之下,言語有失。但他心知織成並不是曹丕的姬妾,所以也並不放在心上,當下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不屑道:“我自與織成相交莫逆,救她是朋輩之義,可不是那些粗鄙武夫,心心念念,隻有美色二字!”
織成依偎在曹丕懷中,隻覺甚是愜意。雖說是作戲,但先前她為了在火中求生,不得不用上從前學到的消防知識,先將身上大氅在殿後院中的小潭裏浸得濕了,又躲在角落裏捂住口鼻全身,雖然火頭的確是沒有燒傷自己,但全身被捂在那濕冷之中,先前在洛神廟中,因了火焰大起,溫度升高,心中又頗為緊張,倒也未嚐顧及。
此時奔出廟來,寒風一吹,早就瑟瑟發抖。幸得曹丕一把扯去大氅,拉入自己玄貂之中,暖融安泰,簡直是一處冰天雪地中最好的安樂窩。人一暖和,腦子更是靈活,聽曹植這樣說話,不禁又在心中歎道:
“看來曹植最終沒有坐上魏王的位子,的確也是他的個性不適。許褚雖然耿直,但畢竟是曹操心腹,便是曹丕都是陰圖以言語扣住,再思作為。曹植卻毫無顧忌,先前叫罵倒也可以說為了擔心我,但此時出言不遜,許褚顏麵何存?”
不覺頗為擔憂,向曹植看去,曹植卻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白牙閃光,有幾分孩子氣的可愛。
她不禁又歎息一聲。她雖感謝曹植,亦為他擔憂,但眼下自身難保,實在不知該如何與他分憂,唯心中暗暗感激而已。
又想:這才建安十七年而已,距曹操離世還有數年,或許竭盡人事,還能挽回一些也說不定。
果然許褚惱怒上來,雖未曾發作,卻不再理會曹植,目視曹丕,瞋目道:
“大公子勿要難為末將,還是謹遵丞相之令,將此女交給末將罷!”
曹丕雖然位尊,但是虎衛是專屬於曹操的親衛,向來不會受他轄製。此時許褚既然已經拉下了顏麵,那些虎衛一聲不吭,卻也都握緊了兵器弓箭,雖不敢對準曹丕,卻都虎視眈眈,盯住了織成不放。
織成麵上雖然鎮定,但也知此時是生死存亡關頭。她來此數月,已屢經生死,但屢次皆有勢可借,有恃無恐,所需要的無非是個人血勇膽壯罷了。隻除了這一次,她知道自己是在與整個中原甚至可以說是整個天下最有權勢之人為敵,且是在對方地盤上,絕對處於劣勢,借無可借。
唯一依恃,便是眼前這兩個同樣流著曹氏血脈的男子。
且還不知道能否成為其依恃。
曹丕摟住織成的雙手,沒有分毫鬆開的意思,卻掃了四周虎衛一眼,沉聲道:
“丕有一言,欲與許叔說道。請先摒退諸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