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想起被逼服毒的伏後,曹植不禁想道:“若織成是皇後,就算被逼自盡,想必也一定會選擇玉石俱焚的方式吧?無論是皇帝,還是權臣,若想讓她走投無路,自己也一定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他想起楊修告訴他的一鱗半爪:“不管怎樣,你都是救了阿苑。為何沒有與阿苑聯手,卻將她支出了後宮,反而把明河留在宮中,並放起那一把大火?”
自古遊俠無論男女,對於自己的救命恩人,不是都應該三杯吐然諾肯以性命托麼?
織成的笑意很淡:“敢於當著滿朝權貴之麵,公然行刺皇帝的女刺客,怎會如此輕易被我收服?所謂節義,重如泰山,有時也輕如鴻毛,世人口中頌揚的多,自己真正能履行的少。”
曹植這才是真正吃了一驚:“難道阿苑她……”
“從凝暉殿中,她敬獻第一件神衣開始,我便知道她定然是蜀地派來的奸細!”
織成凝神傾聽,那陣馬蹄聲來得甚是迅疾,已離洛神廟不過數十丈的距離。
“這隊虎衛約有十餘人眾,除了許褚不可能有人能驅使這麼多虎衛,他們已經過來了。”
織成停住話頭,目光灼灼望向曹植:“你,是要打算把我交出去麼?”
“我不明白,阿父為何要如此。可是我又覺得,也許阿父真的象你所說的那樣。但是他一定也有他的苦衷,我能感覺得出,他是真心待你的,就象當年對阿洛一樣……”
曹植自己也覺得自己的話頗為軟弱,心中難過又茫然。阿父那威嚴的臉龐仿佛就在眼前浮現,先前他不以為意,現在才覺得那一如既往的表情下,或許有更複雜的內容。
“也許吧。”織成竟然讚同他的說話,不過她很快又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縷諷嘲的光芒:
“不過說來奇怪,我與魏公雖無深交,但從第一麵起,我便覺得我是了解他的。這些心思,他自然是深藏於內,不會向任何人宣講。然而我就是能知道。我知道他雖然愧疚又難過,甚至並不敢肯定我是否身懷回雪錦,卻對我早就起了殺機。”
那日她被從萬年公主墓中掘起,送回銅雀台中的落雲院,雖然醒時仍是槿妍等人隨侍,但是後來她巧妙地套問過槿妍,是經穀少俊醫治後再送歸落雲院的。穀少俊是在哪裏醫治的?自己從墓中出來,晦氣得很,怎麼也得先洗浴換衣才能去延請這位神醫弟子吧?
曹操是否派了侍婢,趁著她昏迷換衣之時,檢視過她隨身之物,這便不得而知。
但是很顯然,他並沒有從她身畔搜出什麼東西。因為他並沒有見過回雪錦,也不知道回雪錦是什麼樣子。
至於後來準許槿妍等人取回她的貼身衣物,恐怕也在暗中監視,想瞧出有什麼端倪。不過顯然,他什麼也沒發現,因為她一如既往,毫無異狀。
即使如此,他還是決意要殺她。
若是有回雪錦,她要是想奉於曹操,早就奉上了。可是這許久沒有動靜,曹操便已知絕不可得。
以她的性子,若是不願獻上,即使知道回雪錦下落,也會閉口不言。
那麼,他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得到。如此逐鹿天下,大家都無助力,才來得更是公平。
唯一的辦法就是殺了她。或許她對他有救命之恩,但是當初他連救過自己性命又名滿天下的陳宮都能殺,何況她這樣一個小小女郎?
少使也罷,織室令也罷,少府也罷,無非是他賜給的華麗外衣,若沒了他肯借勢,她便再無任何價值,如螻蟻般悄然湮滅,除了陸焉等人扼腕歎惜外,天下人都渾若不知。
織成咬了咬牙,在心底冷笑一聲。
若是今日能逃過大難,必要讓曹操好好得個教訓。
她緊了緊身上大氅,神色凝重:“今日所言,我雖讓你起誓不準外泄,但魏公是早就知曉內情之人,你對他講,便不算違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