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風起(2 / 3)

其實就連織成都看得出,這處宮院雖然規模精巧,卻分明是春夏時景色最盛,可供後宮的妃嬪們消閑時居住,秋冬時想必從前都是很少住人的。伏後之所以將她放在這裏,實在是因為前任大長秋的館舍離中宮很近,且四通八達,去宮中任一院殿都很方便。而這處落雲院卻是處於宮牆一角,三麵閉塞,隻有一麵通行,所以才能種上那許多花木翠竹,博得落雲之名。

伏後顯然是不希望這個新任少府在宮中管得太寬。

不過目前,織成倒是喜歡起這座宮院來。隻有一條通道,那麼所有人往來此院,必須隻能通過這一個方向。

咯啷一聲輕響,西窗的窗扇再一次被推開了,露出了明河的半麵臉頰。她撥開窗前擋著的一叢竹葉,透過已有些迷茫的暮色,向遠處放目眺望片刻,回頭輕聲道:“已去得遠了。”

“其他人呢?”

明河跟隨織成時日已長,隻需半句便懂得她的意思,吐舌笑道:“都已被鎖了起來,至於那些東西……進宮時奴婢便藏好了,稍後便可拿出來用一用。”

“不過,風好大……”她縮回身子,關好窗扇,輕聲向織成道:“姐姐……當真要如此做麼?”

“風大有什麼關係?”織成微笑道,她的眸子閃閃發亮,當中有明河所熟悉的、同時覺得興奮又畏懼的神情:

“疾風知勁草,風越大,才越知道草的力道。”

天很快就黑了下來。落雲院中空蕩蕩的,沒有往來穿行的宮人侍婢,寂靜之極。

一陣風吹過去,竹林瑟瑟,黃花蕭蕭,寂靜中顯出秋冬所獨有的肅殺之意。

隻有正堂的燈燭,尚在搖動著一點暖光,窗紗上映出端坐的美人身影。

織成與明河都換了衣服,卻都是一襲寬大的袍服,一坐一立,那袍裾如流水般鋪展開去。燭火跳動,二人都靜默不言,織成是手拿竹簡閱看,明河卻往後站在燭光照不著的角落裏,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不時瞟向室外。

終於,她們聽到了細碎而輕微的腳步聲,廊下隨即響起一個女聲道:“奴婢阿夕求見少府,是延秋門的南軍衛士遣奴婢來的。”

織成冷漠的聲音傳了出來:“何事?”

“少府之婢阿苑,托衛士上稟少府,天色已晚,她留宿於落雲館,明早再進來服侍。”

“可有什麼憑據?”織成的聲音明顯柔和了些:“你先進來說話。”

門扇被輕輕推開,一個麵目陌生的宮婢進來,先是從袖中取出一物,再恭而敬之地獻了上來。

明河敏捷地從陰影中搶身出來,接過那物事——是以一方帛絹裹住的長形物,又轉身奉與端坐案後的織成。

織成甚至沒有打開帛絹,隻是隨意伸出手來捏了捏,嘴角便露出了笑意。

“我都知道了,去罷。”她隨手從旁邊匣中拿起一串錢,丟給了那個宮婢。

夜色中彌漫清香的庭院中,可以看見那個宮婢退出室來,欣喜地向外走去,手中緊緊捏著那一串五銖錢。

室內,織成驀地站起身來,與明河相視一笑,俱都拉去了外麵的長袍,露出裏麵褐色短衣來。

噗,燭火熄滅。

風卻更猛了,柔韌的竹叢被吹得東倒西歪,撲倒在壁、窗之上,噗噗有聲。

曹丕是在睡夢中被驚醒的。

他很久沒有做過夢,所以做起夢來極為真實,睡得也特別沉。夢境中似乎是許都,又似乎是鄴城,有高大巍峨的宮殿,排滿穿紅著綠的宮人侍衛,耳邊一片鼓樂喧天,還有無數的恭喜聲。

是阿父加封魏公之典?

他俯首去看自己,麵前叮呤呤一陣清響,卻是兩側垂下的白玉珠子,恰好在前麵互相碰擊時發出的聲音。

怎麼會是白玉珠?他伸手去摘冕冠,卻摸到了十二旒,又瞧見自己衣袍為玄衣朱裳,上繪章紋,而蔽膝、佩綬、赤舄一應俱全,不由得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