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妍明河二人,一直都跟隨在素月的身後,此時站在一旁。想說什麼,卻又有些不敢上前。
素月看了她們一眼,不露痕跡地將織成拉過去。道:“你們也真是的,見了少府,居然激動成這樣子,連話也不會說了?”
織成知道她是好意,不想自己與槿妍二人生分了去。
她卻先將阿苑指了指,道:“這是阿苑,丞相新贈的侍婢,你們可看清了。”
阿苑先前穿著一襲灰藍繡花直裾袍服,中分發際,垂髻於後,且綴有一行珠玉,正是宮中家人子的打扮。
雖然她一直隨侍織成身畔,且保持著低首恭謹的模樣,宮中的禮儀風範在她的身上也是執行得一絲不苟,完全挑不出錯來。
然而不要說槿妍等人,便是乙室中有人早就認出了她,又驚又疑,卻不敢吱聲,隻好疑心自己是看錯了人。
此時隻織成意味深長地介紹她是“丞相新贈的侍婢”,槿妍等人頓時明白過來,這應該又是織成以自己功勞向曹操要來的一條性命。
看織成對她信任的樣子,還有阿苑那進退有度、端雅無暇的儀態,槿妍和明河心中,自然是滋味複雜,莫以名狀。
而其他人更是不敢再流露出任何神色。
阿苑卻仿佛根本不曾認識她們般,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招呼。
織成也無暇對她們多言,讓阿苑取出兩塊金子,交給素月去操辦宴席。那是曹操當初賜到落雲館的眾物之一,漢時交易多為五銖錢,董卓之亂後,幣製曾有一個短暫的崩壞期,在這個短時期內,甚至帛、粟也拿來做交易。
後來五銖錢重新恢複後,成為了主打的交易錢幣。不過如帛、錦等物還是一樣流通的,至於後世常用的金、銀,也製成錠、塊來流通,但多為貴族所用,更多時候是用來進行大批量的賞賜。
織成手上這一塊金子,鑄成麒麟趾的模樣,所以也叫作麟趾金,便是貴族中常見的流通物。素月並不推辭,笑著接了過來,道:“雖說院丞回來,不該再用您的錢物。然院丞榮升了少府,原該要請我們一食才對,屬下便敬謝不恭了。”
織成先進了“辦公室”,與素月單獨交談了片刻。
因為“透明化辦公”,那門扇大開著,任是何人,都能清清楚楚看到室中情形。但也正因如此,所以沒有一個人能近前。
明河遠遠站在樹下,向那間房室中踮腳張望。
陽光透過樹蔭,在房室的檻、壁上,篩落無數細小光點,這樣明淨的光線中,穿著絳袍的女郎,正踞坐主榻之上,側耳傾聽素月的說話,一手無意識地輕輕敲擊幾角。
然,即使是這樣小小的動作,亦如此端詳而華貴,且透出一種極為強大的自信的力量。
即使隔了這麼遠,也看得清她頭上的珠翠,還有袍上的絲繡,都閃耀著熠熠的光采。
所謂養移體、居易氣。現在的她,仿佛一柄最為名貴的古劍,炫目的鋒芒銳利,都化為了一種從容沉靜之氣,即使未曾出鞘,亦依然足夠震懾,令人不由得不敬畏。
她再也不是自己當初在辛室初見時,那個不得不背水一戰的織奴。
明河也說不上自己是怎樣的心情,隻是怔怔地站在那裏,在明淨溫暖的陽光下,仿佛凝固成了一尊雕像。
織成與素月傾談了半晌,忽見一個織奴穿過庭院,匆匆而來,在檻外才停下腳步,恭聲道:
“稟院丞、院副,馬師求見!”
織成頓時大喜,忙道:“正要找他,他卻就先來了!快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