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敢上前?”
曹植吃了一驚,明河更是急得險些哭出來:“姐姐!千萬不要傷著自己!”
臨汾公主放下袖子,睜眼看時,卻是織成橫腕頸前,手中一柄寒光爍目的短劍匕首,鋒利的劍刃已貼上了頸上的肌膚。
“隻爭一時之氣,便不惜拋卻性命,”臨汾公主冷笑一聲,竟沒有慌張,反而盯緊了織成雙眼,語帶譏誚,緩緩說道:“這可不象是堂堂綾錦院丞、可視半食封誥的甄娘子所為啊!”
聽她的口氣,似乎對於織成已有所了解。這才不過是一天而已,她費這個神去打聽自己做甚麼?二人身份有雲泥之別,她為何就盯準了自己不放?
“誰說我會尋死?”織成也回盯著那一雙瀲灩生波的美目,淡笑道:“這生命如此美好,可付予知已,可捐之家國,唯獨不肯失於蛇蠍婦人之手!”
竟是一字一句,都不肯吃虧半分。
曹植卻是眼睛一亮。
“甄娘子好誌向!”他的話語中,怎麼聽著都是輕鬆的調侃,似乎他相信織成是真的不會尋死:“看來甄娘子的誌向,必是戮力上國,流惠下民,建永世之業,流金石之功了?”
臨汾公主氣得牙關緊咬,向眾侍女冷喝道:“還愣著幹什麼?這賤奴又不會死,難道你們怕死?”
織成隻覺胳膊酸疼,牽動了肩背上的傷痕,但她情知此事不會善了,當下隻將劍鋒往內一按,最為柔嫩的頸肌便被割破一道口子,殷紅的鮮血流了出來。
前來擒捉她的侍女不禁腳下又是一滯。曹植也變了色,喝道:“甄娘子!一切好商量!”
明河已經哭著叫出來:“姐姐!”
“丞相欲見我,所以公主你不敢要我的命,隻想打我十鞭。”織成全然不管那鮮血蜿蜒而下,濡濕了衣領,又爬向胸襟。
“可是我看見你就惡心,一鞭也不想讓你沾著。”她的話又直白又剌心,臨汾公主雖竭力想保持端雅之儀,但實在憋不住,臉又氣得通紅。
“與其落入你的手中,受到這傾江海之水都不能洗淨之恥辱,還不如我便在這臉、頸這些看得著的地方劃上個七八刀,叫人人都知道,好一個端莊高貴的臨汾公主,竟將一個小小織奴逼到如此田地!先前我在城下廝殺,大家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我縱然遍體鱗傷,臉頸上卻是沒傷的。”
織成十分平靜,眼睛一霎不霎,望定了臨汾公主,仿佛說的是在別人臉頸上劃刀子的事情:“丞相或許不會在意我受傷,但是任是誰人,也不願意召見一個滿臉是血的醜八怪。”
臨汾公主不禁一顫。
此時社會風氣中,對一個人的評定,不但是重其名、愛其才,姿儀也是之一。但凡身有殘疾或貌極醜陋者,幾乎是沒有入仕的可能,甚至是貴人們都不肯多看一眼。
若是將這樣的人引薦到主人處,會被認為是極大的羞辱。
曹操本人也是外貌協會成員之一。曆史上曾記載,他做了魏王之後,接見匈奴使者時,因嫌棄自己個頭太矮又其貌不揚,唯恐被匈奴人看輕,竟讓高大英俊的崔琰冒充自己的名頭,自己充作崔琰身邊的侍衛。(當然此事現在還沒有發生。)
而男子們也重視容貌,修剪髯須、潔衣熏香自不必說,甚至還興起了敷粉的潮流,務必要使自己顯得麵如冠玉,使人“一見悅之”。
比如何晏此人,既不通政治,亦不諳軍事,平時就好玄學之說,卻因長得漂亮,受到曹操的寵愛,竟不亞於親生的兒子。
臨汾公主能從眾多公主中脫穎而出,其相貌鮮妍明絹,亦是原因之一。
在這樣的大風潮下,若是一個滿麵鮮血的織成來到曹操麵前,可想而知曹操會怎樣勃然大怒。對於倚仗他的偏愛而生存的臨汾公主來說,可就大大不妙了。
可是她怎甘心被一個織奴挾製?何況自遇見這個織奴之後,她一帆風順的人生,竟平空多出了幾道旋風,縱無大礙,終究是意氣難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