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下去吧。”
織成打斷高喜的話頭,向伍正強道:“我剛說過的話,伍侍衛忘了麼?”
“喏!”伍正強彈身而起,隻一揮手,便上去兩名護衛,雙臂伸處,挾起那癱倒在地的織奴,飛速拖了下去。
不多時,隻聽一聲慘叫,便再無聲息。等到伍正強再上來時,手頭執著明晃晃的長刀,刀身上鮮血淋漓。
高喜隻覺腳下一軟,心中生寒,襠中卻似有熱意,幸得身旁兩個親信扶住,但他們自己也是搖搖欲墮,臉色有如白堊。
“啟稟甄娘子,事已辦妥!”伍正強滿不在乎地將刀身在下袍處一抹,大聲道。
織成微微點了點頭,道:“多謝伍侍衛。”她掃視眾織奴一眼,森然道:“此奴公然抗命,諸位之中,可還有願與之同行者?”
眾織奴終於臉色大變,再看向織成的目光,已經充滿了畏懼和恐慌。明河從一旁冷眼看去,但見大部分人的裙擺都在不斷顫動,若非是強行支撐,恐怕早就要軟倒在地。
她在心裏冷笑一聲,不屑地想:“這群賤人,早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曾識得姐姐的厲害!她可不是隻會在織室爭風鬥嘴的女子!”
織成初到辛室,辛室便經過血與火的洗禮。但此事隻是隱約在諸織室之中傳揚,對於詳情並不完全知曉。至於後來的夷則與辛元娘之死,除了素月等三人算是織成的心腹,知道內情外;甚至是織造司中人,因了曹丕陸焉的出現,縱有疑竇亦不敢追查,隻盼將此事抹平便罷。
所以其他九大織室,對於這位新上任的綾錦院院丞,新奇的多,畏懼的少。
一來,如高喜所言,因為有了曹丕若明若暗的照拂,讓其他人暫時不敢對織成下絆設套。二來,也因為織成為人大方寬和,既不斂財,亦算明達,並沒有礙著其他人太多的利益,反而還多出不少好處來。
所以綾錦院中,暫時保持了其樂融融的景象。而各室與織成之間,也並沒有明顯的衝突發生。
但到了生死緊要關頭,這些人便不那麼馴服,縱然織成有言在先,仍是出現了這樣不肯聽話的剌頭兒。那已室的織奴本與已大娘交好,又在織室呆的時日久長,其織錦的技藝頗佳,就是連高喜都是讚賞過的。仗著有些資曆,心中又實在懼怕,隻想遠遠地逃開,便跳出來與織成對抗,卻做了織成殺雞儆猴的第一個犧牲品。
便是高喜,在聽織成說出那一大段警示之語時,都有些不以為然。想著區區一個院丞,又是女子,不過是話說得狠些,當真亂了起來,不過是氣得又叫又罵罷了,怎麼能夠真正轄製住這些織奴?
然而誰也沒有料到,織成竟是說真的!而那個伍正強,居然不折不扣地聽從了她的命令!看來織成行事,果然是得到了五官中郎將的支持,誰還敢再次出頭?
織成森寒的目光,再次掃過鴉雀無聲的眾織奴,心中卻苦笑道:“果真時人有賤骨,好好地說不肯,定要喊打喊殺才肯馴服。我到了這個時空變得暴戾許多,想必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
其實時逢亂世,禮崩樂壞,綱紀早毀,人命如薺,誰有武力便能懾眾,也是強者生存的自然法則。
便是在這小小的織造司中,亦是一樣。
織成這公然一開殺戒,原先淒慘號哭的眾織奴頓時都噤若寒蟬。隻有明河清脆的聲音,回響在城牆之上:
“第一隊,點燈!”
眾織奴如夢初醒,爭先恐後卻又井然有序,給各自的燈籠中點著了蠟頭,捧在手中。
“放!”
淡淡的火硝味中,十餘盞紙燈搖搖擺擺,飛離地麵,向空中升去。每盞燈籠的下麵,都懸有一小節竹筒,筒中所盛的正是石漆。
鬢邊的亂發有條有理地吹拂著,織成將它們攏到耳後,露出笑容
——果然還是西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