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那遙遠的漢末三國,即使倍受戰亂,人心還是簡樸的,天地間的靈氣也很充沛。作為穿越時空而來的董織成,無論是心境還是體能,都發生了微妙不可測的變化。隻是對於這命運的安排,所有局中人都懵懂不知罷了。
冥冥之中,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整顆心都沉浸在靜寂的虛空中,然而這種靜,並非是一片死寂,周身血氣自然而然,暢通遊竄,似乎又蘊含著活潑的生機。
織成驀地睜開眼來!
她感受到一種熟悉的氣機,閃現在原本是寧靜的心間!仿佛是一根木槳,強行劃入了平靜的水麵,激蕩起層層漣漪!在乙大娘於凝暉殿中,暴起撲向曹操時,她也曾有過這樣的感受!而此時,又會是誰?
她旋風般地轉過身去,就在那一瞬間,隻聽的楞一聲,似乎是有什麼物事撞在了背後窗格上!
砰!窗扇驀開,清新水氣夾雜腥風,撲麵而來!
織成不假思索,整個人已飛掠後退,便是這樣電光石火般的閃避,絳衣的裙裾上,已留下了五道暗色抓痕!
但她能閃避得如此快疾,似乎也出自於那人的意料之外,隻聽撲通一聲,卻是窗外翻進來的那人,已如石頭般,沉重地倒在地上。
織成咬住了嘴唇,才堵住差點脫口而出的一聲驚呼。
她並不是見血便會恐懼的尋常女子,也經曆過幾番血與火的洗禮,但此時那人的慘怖之狀,還是令她悚然大驚:
那人是個年青男子,身著短衣,渾身血水淋漓,鬢發散亂,看不清麵目。他左臂已經齊肩而斷,另有一道極深的刀痕,從左邊臉頰一直斜劈至胸腹!一路血肉翻開,臉頰和胸口還露出了森森的白骨,鮮血仍在不斷淌流,隻將他全身衣裳都染成了怵目驚心的血紅色,在地上臥了這片刻,周圍已積成了一汪血泊!
“你是什麼人?不老實說的話,我馬上叫人了!”
織成再退後一步,惕然低喝道。
“快……稟丞……丞相……”那人伸出那隻唯一完好的手,掙紮著向織成伸出來,以一種求救的姿勢:“嚴才……嚴……”
那隻手僵在了半空,砰地一聲,跌落在地。
織成心頭怦怦亂跳,她大著膽子走上前去,低聲道:“喂!你說清楚啊,嚴才是誰?”
那人隻是僵臥不動,織成俯首往他鼻息一摸:那裏已是一片死寂,這年青男子,居然就這樣死了!
她疾步走向那年青男子進來的窗口,隻見一隻鐵鉤正掛在窗格之上,猶自輕輕晃動。
那鉤頭有三根彎勾,長如人指,曲成爪狀,鉤尾卻是一束細如發縷的銀絲,織成用力繃了繃,發現那銀絲極韌,竟沒有絲毫斷裂的跡象。想必這年青男子,便是藉著這鐵鉤,從玄武池中攀援而上,帶到了摘星樓的這間側室之中!
摘星樓與凝暉殿同向,都建於高台之上。高台正麵對著北城,另一麵卻下臨著波光粼粼的玄武池。
從摘星樓俯瞰玄武池,隻遠遠看見一片鏡子般的池水,但水麵離高台尚有數十丈,離摘星樓就更要遠一些。當初引漳水繞北城,又聚水挖成玄武池,也是為了讓銅雀台擁有護城河般的防衛。
誰也想不到,竟是從這後麵窗扇,撲進一個人來。
那年青男子受了這樣重的傷,還堅持要稟告曹操的事宜,一定非同小可。他為何不從北城正門進來,卻要走這樣一條道路?嚴才又是誰?織成在自己腦袋中有限的曆史資料裏搜了一遍,發現包括自己看過的影視劇在內,似乎都沒有嚴才這個名字。
那麼他必定不是曹操身邊的那些名士之一了,甚至還不算一方豪雄。這樣一個人,有什麼值得那年青男子臨終特別強調的?
到底該怎麼辦?
若這年青男子是個歹人,自己冒然出去叫進人來,萬一被當成共犯,又當如何是好?
她腦中念頭紛紛轉過,手上卻取下那鉤,往懷裏一揣,又迅速地從周圍扯過一些氈毯之物,將那人屍身及地上血泊統統蓋住,且在上麵堆了些輕巧的雜物,掩飾得仿佛沒有異狀一般。心中默念:“逝者為大,我今不是不尊重你的遺體,實在是事急從權,請你不要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