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大娘臉色微變,慢慢執劍回環,攔於胸前,道:“請指教。”
她隻到此時,風度依然絲毫不亂,且這一致意,分明雍容自如,頗有大家風範。看在織成眼中,不覺又多了幾分敬意。心中忖道:“看來乙大娘今日難逃一死了,怎的想個辦法,救下她才好。不然如此奇女子,因為一場沒有成功也明顯是不會成功的剌殺,而歿於此地,實在是太可惜了。”
她隻細一思忖,便知乙大娘今日剌殺皇帝,這分明是一件大事,固然是乙大娘蓄謀已久,策劃亦不能算不精細,但卻沒有任何幫手相助。顯而易見,這場剌殺,從頭到尾,隻是出自她個人的恩仇,並沒有任何同黨。
不知是怎樣的仇恨,才讓乙大娘做出這自殺式的攻擊。且看她的模樣如此冷靜,顯然已抱定了必死之誌。
錚錚!
劍光閃過,卻是曹丕與乙大娘二人,已經交上了手。
織成眼下的功夫,還隻剛剛處於修習內功的基礎階段,對於劍術一道,孫婆子還沒來得及指導,她自然也是一片懵懂。然而她的體質,與那天一神功甚是相得,六識之能,卻已大大提升。方才攔住乙大娘的時候,隻是一縱而起,便已覺與往日有了大大的不同。
若是那氣息能維持得再綿長一些,或許便輕捷如真正的燕兒一般呢。隻可惜修為還是不太夠,隻被乙大娘掌上罡風一逼,便墜落了塵埃。
可是這是否也說明了,隻要假以時日,自己終有一日,會達到那樣輕捷的地步呢?那就是傳說中的輕功?
不論織成如何在心中暗自激動,但見此時殿中,曹丕與那乙大娘二人,一用長簪,一用小劍,但簪頭劍尖之上,都有寒芒吞吐不定,那正是高手才能激發出的劍罡,隻剌得虛空嗤嗤作響。不知是哪道劍罡破空而出,嗤地一聲正中殿柱,那堅硬逾鐵的楠木柱身,竟然應聲被剌出了一個小洞,木屑橫飛!
而殿中人原本已經盡量往後退避,此時更是幾乎都將身子貼在了壁上。至於辛室眾織奴就更是可憐,她們是剛隨織成行至殿中,便出現了乙大娘行剌一事,包括織成在內,根本無暇閃避。而北軍護衛們也不會顧及到她們的死活,眾織奴隻能盡力將身軀伏於地麵,瑟瑟發抖。有膽小的甚至雙手抱頭,雖不敢放聲大哭,但已是涕泗橫流,從臉龐淌到了地上。
隻除了曹操踞然而坐,含笑觀戰外,再就是曹植在一旁如猴子般跳躍不定,大聲叫道:“阿兄好劍法!弟喜矣!”
他原先穿得整整齊齊的錦袍,此時一手舉著羽觴大口灌酒時,不知為何又將自己扯得歪襟斜帶,露出裏麵的素紗中衣。一縷亂發從冠內搭下來,自在地飄在額邊,臉也激動得飛起兩片紅暈。看那樣子,若不是曹丕出麵,隻怕忍不住上去動手的人,就是他了。
織成不敢做得太過明顯,也象眾人一樣伏於地上,且舉袖掩麵。但從兩袖之間的縫隙中,卻一直在悄悄地觀看曹丕與乙大娘二人的搏擊。
此時二人你來我往,已交手七八招有餘。
正如曹丕所言,北軍護衛所使銅劍長而沉重,可恃力量取勝,但失之輕巧。而二人此時短兵相接,卻顯出了小劍的優勢。乙大娘所用越女劍法,雖為越處女所創,但並非一味走的女子陰柔之道,否則當初也不可能應越王勾踐的請求,傳授給越軍將士了。
但見她奔走騰躍,劍法威猛如驚虎,時而安儀靜容,劍法柔潤如新婦,的確是變化莫測,剛柔並濟。但曹丕的劍法,一如其人,中規中矩,氣度穩沉,並沒有任何冒險幸進的招數。
二人交手七八招,倒是乙大娘攻了七招,看似曹丕一直在挪騰跳躍,其實每一招,都是從容化解。隻到第八招上,他才抬劍一揚,劍尖寒芒陡吐,直取她咽喉要害!
這一劍,疾如飛電,奔若星驚,平空暴然而起!劍罡氣風,亦自劍身而生,隨之卷來!
織成不禁吃了一驚,雙袖自然掩住麵龐。然而即使是隔著袖子,也仿佛能覺出激發出來的劍罡,直剌得眼睛生疼,不禁合目緊閉!
砰砰!啪啪!嗆!
一片器皿破碎聲中,夾雜著一聲金鐵脆響,似乎有什麼東西斷裂後又跌落在地!而乙大娘已經失聲驚呼,隱含了痛楚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