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見到織成並沒有慌張,素月的心中,便仿佛有了定性,當下也垂下頭去,並不理乙大娘的言語。
“你說這兩名織奴害死院丞大人及辛元娘,何不將詳情一一敘來?”
方才那名綾錦院中的內官假惺惺喝道:“司官大人為人公正廉明,必不會冤了你!另叫人傳那小內侍來,也就是了。”
高喜冷冷瞥他一眼,又望向陸焉,隻見後者向他微微點頭,便哼道:“既如此,你且道來。”
“是。”乙大娘站起身來,大聲道:
“這兩個賤婢自入織室以來,慣會咬群害人,這辛大娘自恃曾是富安侯姬,連以前的辛大娘在她們手上死得不明不白,元娘也……”
“乙大娘。”織成忽然道:“以前的辛大娘死於何故,你難道還不明白麼?此事織室中已有定論,幾位大人心中也清楚得很。大娘當日不曾說話,今日卻這樣說辭,甚至牽扯上了貴人,難道是質疑幾位大人當初的決斷有誤麼?”
當初辛室一場大火,竟然發現了身分蹊蹺的外來奸細,陸焉等人都是見證。若非他和曹丕在場,院丞夷則才輕輕抹平了事端。否則傳揚開去,恐怕綾錦院甚至織造司的主官們也脫不了幹係。
此時不要說高喜,便是綾錦院各內官臉色也是一變,便有幾人異口同聲喝道:“休得胡言亂語!”
這喝叱卻是向著乙大娘的。
乙大娘不料一開口便被織成堵了回來,偏偏不敢反駁,慌忙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連聲道:“是奴失言,萬望各位大人恕罪。”
那綾錦院內官有些著急,喝道:“你且說來,這兩名織奴今日究竟為何來此,院丞大人與元娘之死,跟她們又有什麼幹係?”
“是,”乙大娘定了定神,小心地答道:“奴一向與辛元娘交好,聽她說過一些辛室的內情。她說這個賤婢……”她一指織成,咬牙道:
“說這個賤婢專一媚好上司,甚至不惜動用庫藏想要討好院丞大人!院丞大人何等廉明,豈肯接受這些來曆不明的東西?這兩個賤婢又妄想色誘,辛元娘得知此事,便趕來向院丞稟報,誰知恰好撞見這兩個賤婢,她們一定是見圖謀不成,索性狗急跳牆,竟然……竟然害死了院丞大人和辛元娘!而那錦庫失火一事,也定是這賤婢所為,便是為了要嫁禍元娘!”
“司官大人!”
織成根本就不理睬乙大娘,反而向著高喜,緩緩道:
“那辛元娘來找院丞,二人同歸於盡,想來早就有了必死之心。死前還餘恨未消,再放火燒掉錦庫,也在情理之中。但若真如這位乙大娘所言,是奴放火燒了錦庫,可是奴為辛室織頭,豈能不知道織錦的重要?且奴還想好好在織室中活下去,不知道燒了錦庫,對奴又有什麼好處?”
此話一出,院中各內官神情各異,一時竟沒有人說話。
高喜一時心中也是不知所措,再看那些內官神情,心中越是惱火,他以前在宮中地位不低,對於富安侯也算是相識,知道他府中姬妾無數,對於這個所謂“富安侯姬”的身份並不在意。
說起來是個天仙,還不是幾日玩厭了,就丟到腦後?何況一個出府的棄姬?
但這乙大娘分明是有備而來,看她與這些內官們的神情,說不定還是受他們的唆使。
隻恨這些綾錦院的內官們為一已私利,竟當著陸焉的麵,將這些陰暗汙糟之事越扯越多,不然胡亂找幾個替死鬼,便能將此事壓下。又想著自己以前心思隻在上方禦府,沒有顧及麾下四院,竟使得他們心思生異,關鍵時刻不但不了解自己心意,反而拖了自己後腿。想著此事若能平息,必要想個辦法,叫個知情識趣之人來做院丞才是。
那綾錦院的內官咳嗽一聲,道:“你說是這兩個織奴害了院丞大人,還燒了錦庫,實在是可惡之極!隻是此事空口無憑,你可有證據?”
乙大娘急道:“奴自然是有證據的!”
她站起身來,向外喚道:“乙五娘!”
隻見一個織奴從外麵進來,帶著幾分怯意,跪下行禮道:“乙五娘見過各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