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
胡溪變戲法一樣從枕頭底下摸出一瓶紅色指甲油,交到邊學道手裏,說:“現在我正式跟你提出我的第二個要求,幫我把我的十個手指甲全塗上指甲油,不,我改主意了,腳趾甲也塗。”
邊學道沒有拒絕。
對一個生命按小時計算的女人,他不忍拒絕,也不想拒絕。
相比於他離魂時為了幫他胡溪付出的巨大代價,塗指甲油又算得了什麼呢?
胡溪是個怕癢的。
邊學道握著她的腳給她塗指甲油時,胡溪全程像個小女孩一樣笑個不停。
20個指甲全塗完了,胡溪也笑得沒力氣了,她自然而然地靠在邊學道的肩膀上,說:“你來之前,每天稍微一發呆就是黃昏,隻有這幾天,我感覺到了時間的流逝,很不舍,真的很不舍,我不想死,我想陪在你身邊,哪怕做一個無名無份卑微的女人。”
猶豫幾秒,邊學道伸手摟著胡溪的肩膀,說:“你不要放棄,等挺過這一關,有很多項目咱倆可以合作,你會成為一個非常成功的女人。”
“成功的女人……”胡溪喃喃念叨了一遍,忽然說:“我給你唱首歌吧。”
邊學道說:“你現在的身體……”
胡溪抬頭在邊學道臉上輕輕親了一口,說:“沒事的,我今天狀態很好。”
邊學道說:“那好吧,幾句就行。”
稍稍清了清嗓子,胡溪輕聲唱:
“為何心不死,這份愛先化灰,
但願你莫再等再問。
讓烈火幹掉我淚痕,熊熊燒清幾多恨,
求讓我變淡然一片白雲。
為何海不枯,這份愛先已幹,
但願你莫再想再恨。
讓大海洗淨了俗塵,狂潮衝走幾多恨,
誰願意再做情海裏罪人……”
唱了幾句,胡溪的氣息就不太夠用了,停了10幾秒,她接著唱:
“莫讓創傷的心,鋪滿淚與吻,
不應不應再相近,
請帶走這一生悔恨,舊夢不必不必再覓尋。
莫讓變灰的心,因你又再痛,
不該不該再追問,
休痛哭,可知這叫做緣分。”
唱完一首《緣分》,胡溪說:“還有一首歌,我想讓你陪我一起唱。”
邊學道說:“好。”
胡溪問:“你知道是哪首歌嗎?”
邊學道說:“知道。”
胡溪勾著邊學道的脖子說:“你不要這樣,你越這樣明白我,我越舍不得走。”
兩人誰也沒說歌名,胡溪用手指在邊學道腿上打了幾下拍子,兩人同時開口唱:
“一生起伏,浮沉雲雨裏,
誰願長伴相隨。
一生的夢,若隨時間去,
誰願留在我夢中。
真的心假的意,
假的心真的意,
朦朧俗塵世事……”
唱完《血像火》,胡溪挽著邊學道的胳膊說:“我還要唱《來生緣》。”
邊學道說:“好,一起唱。”
一男一女,坐在醫院病床上,對著灑滿夕陽的窗戶輕聲哼唱,既默契又哀傷。
“情深緣淺不得已,
你我也知道去珍惜,
隻好等在來生裏,
再踏上彼此故事的開始。”
感性的李兵站在門口,隔著門聽見病房裏邊學道和胡溪在唱《來生緣》,鼻子莫名一酸,扭頭跟穆龍說:“我去趟衛生間。”
穆龍看著李兵,平靜地說:“你去吧,我還扛得住。”
……
……
溫哥華時間9月26日淩晨4點07分,陳瑩哭著撥通了邊學道的電話。
40分鍾後,邊學道一行人趕到聖保羅醫院,看到了躺在病床上已經停止呼吸的胡溪。
癱坐在病房的椅子上,陳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看見邊學道,無助的小姑娘抹著眼淚和鼻涕說:“昨天還好好的,沒想到突然就……突然就……”
邊學道忍著悲痛問:“她有什麼話留下嗎?”
陳瑩抽泣著說:“有……她好像知道自己不……不行了……昨晚跟我說了好多話……還……還讓我把一樣東西轉交給你……”
說著話,陳瑩走到病床前,拉開抽屜,從裏麵拿出一個小木盒。
打開木盒,裏麵放著一塊玉佩和一個打火機。
玉佩邊學道認識,是胡溪掛在脖子上,說要從她這代往下傳,當“傳家寶”的那塊玉佩。
至於打火機……
陳瑩把打火機從木盒裏拿出來,遞給邊學道:“她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接過打火機,隻看了一眼,城府甚深的邊學道再也忍不住,當眾落淚。
手裏這個打火機跟沈馥送他那個打火機一模一樣,正是胡溪第一次跟他借火的那款打火機。
讓邊學道落淚的是,不知道胡溪用什麼東西在打火機上刻了四個字母——HuXi。
走到病床旁,深深凝望胡溪的遺容,看見胡溪手裏攥著昨天那瓶紅色指甲油,邊學道抖著聲音說:“你們都出去,讓我單獨陪她待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