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喜看了看懷裏的皇甫曦,又看了看始終不見動靜的天空,麵色變得難看起來:“小王爺該不會是……”遇上了什麼危險了?

唐鏡明麵色也不太好看,更迅速的就想到了楚燁,卻還是安撫她:“別瞎想,這兩小禍害賊得很,若真倒黴遇上什麼事也老遠瞧見就調頭跑了,嗯,他們肯定是瞧見了什麼不對就立馬分頭跑了,曦曦元氣大損,多半是被追的那一個,不過她這不是逃出來了嗎?放心吧,相信要不了多久曜曜就會找過來了,我們再等等。”

結果,他們沒等到皇甫曜,倒是等到皇甫煜和蕭如玥,以及受傷的小花。

一看到來的是他們,唐鏡明便知事情不妙了,趁著蕭如玥去看皇甫曦的時候,拽了皇甫煜到一旁相互交換了情況。

“照這個情況來看,曜曜多半是在那個混蛋手裏無疑了。”唐鏡明擰眉看著皇甫煜,道:“你打算怎麼辦?”

皇甫煜看向已經檢查罷皇甫曦的蕭如玥,正好蕭如玥也扭頭回來,四目相對良久,彼此明了的信息無聲間傳遞著……

皇甫煜薄唇微勾,欣慰又惆悵,轉眸看向唐鏡明道:“等。”

“啊?”唐鏡明完全沒懂:“什麼意思?”

“那個人似乎已經通過兩個孩子發現了什麼,之所以還特地安排了這麼多人守住受傷不能反抗的小花,無非就是想確認一下他的猜測到底對不對,以及,我們是不是還在楚國。”

皇甫煜暗暗歎了一聲,道:“他抓孩子的目的,無非就是威脅我或者玥玥,那麼,在此之前他就一定不會傷害那個孩子,但相對的,他也一定會把那個孩子藏得很好,我們刻意去找,未必找得到。”

唐鏡明想想也是,不禁惱道:“嘖,這麼大的事,小安子難道沒‘看’到嗎?怎麼也不給提個醒?要開玩笑也挑個時候啊。”

皇甫煜歎氣:“小安子暈倒了。”

“啊?”唐鏡明驚愕:“小安子暈倒了?怎麼會?那小家夥不是一向好好的嗎?”

“是個什麼情況我們也不知道,隻知道燕門關裏的大夫都束手無策,曦曦和曜曜就是擔心他萬一有個什麼狀況撐不住,才冒險跑出來,想著去找二師兄或者小七,哪知道……”

唐鏡明頓時明了,歎了聲:“到底是一起長大的。”

常喜已經把皇甫曦處理得很好,基本不需要蕭如玥再做什麼,剩下的隻能等皇甫曦輔以藥物的在休息中慢慢恢複元氣。

四個大人圍在一起商量後決定,先一起帶皇甫曦回燕門關,至於皇甫曜,楚燁出牌之前,就暫且先交給多半還在楚國的其他師兄和蕭勤玉。

然而,燕門關下四十萬楚兵卻不是擺設,帶著一個孩子和那麼大一隻受傷的大雕想殺過去不容易,雖說大花能幫帶小花或是皇甫曦,但楚燁的命令恐怕已經到了,隻怕大花還沒帶著小花或者皇甫曦飛過楚軍上空,就萬箭齊發射向它了……

所以,他們決定繞點遠路,避開楚軍,渡險過境!

可,那裏竟然也有楚軍埋伏等著他們……

氣憤過後,唐鏡明又忍不住讚一句:“姓楚的混蛋果然了得。”

“卻可惜了……”皇甫煜笑:“他跟我站對麵,我不想過去,他也不想過來。”

唐鏡明挑眉,驚呼:“喲,死孩子你這語氣……難不成對情敵還惺惺相惜起來了?”

“什麼情敵,他算嗎?他充其量也就是個覬覦有夫之婦還妄想強行霸占的無恥小人!視他為情敵還汙了我的眼!”武王大人自個兒哼哼還不算,還要蕭如玥附和:“玥玥,你說是不?”

蕭如玥當然,懶得理他。

常喜倒是能忍,可唐鏡明卻半點不客氣,當即就噴笑出來:“小師弟妹,四年多不見,你還真是一點沒變啊。”

蕭如玥回他淡淡而謙虛一笑,頓時惹得武王大人不滿,但他沒來得及抱怨,就有去尋人的飛禽回來報告,已經先找到大師兄冷寒和三師兄天養了,正往這邊來。

“他們趕過來恐怕還要些時間,我們就在這裏幹等嗎?”唐鏡明道:“話說在前頭,我可手癢了。”

皇甫煜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雖說這裏的楚兵約莫也就一千人左右,但半數是弓箭手,還有兩張巨弩,而我們隻有四個人,不能趕在他們的援兵趕到前滅完這裏的一千人並過崖,我們就麻煩了。”

扭頭看向蕭如玥:“還能像之前一樣用毒煙嗎?”

蕭如玥搖搖頭:“這裏風太大,毒煙恐怕還沒被楚兵吸進身體就被風吹散了,作用不大。”

唐鏡明遺憾道:“那也就隻能等大師兄和三師兄來了再動手了。”

蕭如玥卻說:“也不一定。”

唐鏡明挑眉,就見蕭如玥唇語又道:看時候,他們該開中飯了。

嘴角抽了抽,唐鏡明道:“你是想在他們的飯菜裏下毒?”

蕭如玥點點頭:“算是。”

“噗!”唐鏡明當即噴她:“小師弟妹啊,我還以為你多聰明呢,怎麼行軍打仗多半靠幹糧果腹的常識你都不懂?你怎麼就肯定他們一定會生火上鍋做飯?”

蕭如玥撇撇嘴,懶得跟他解釋的模樣,頓時讓唐鏡明渾身不舒服了,手肘撞撞皇甫煜:“難道還是我搞錯了?”

“你沒搞錯,但玥玥更不會錯。”

事關王妃大人的智商問題,武王大人當然不吝嗇解釋:“行軍打仗確實多半靠幹糧果腹,但現在天寒地凍的,幹巴巴的幹糧怎麼咽得下去?就算水囊裏帶了水,這天氣裏放久了也要結冰了。”

換言之,他們至少要就地取材燒雪化水來解渴!

“萬一他們直接吃雪呢?”唐鏡明有些不服氣。

皇甫煜笑:“當然,他們完全可以吃雪解渴,可,你敢保證人人都能吃得了這份苦嗎?現在楚國流言蠻語亂飛,士氣哪能沒點影響?再加上正大過年的,誰不想呆在家裏好好過年,卻來這裏挨餓受冷?情緒如此堆積,就算上麵真有命令讓他們幹啃幹糧而禁止生火,恐怕他們也不願意吧?這樣的天氣不生火凍也凍死啊。山高皇帝遠,再抱著幾分不會那麼巧撞在他們守的地方僥幸的心裏,抱作一團把事隱瞞下來,就算他們在這裏喝酒享樂上麵也不會知道,又何況不過是燒點水而已。”

唐鏡明頓時啞口無言,而不多久後的事實證明,也確如皇甫煜所說,楚兵真的架鍋子燒雪了。

雖然大家身上都沒帶什麼毒物,但這種人跡稀少的地方,樹大藤多,正是毒物喜好之地,蕭如玥隨隨便便就能抓來一大把,榨取毒汁裹緊雪球裏,放進個個燒水的鍋裏就行。

瞅著蕭如玥那一係列熟練的動作,唐鏡明由衷感慨:“這姑奶奶真心不能得罪啊,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天寒地凍,誰都想喝點熱水暖暖身子,楚兵爭先恐後的盛毒水喝,結果就是轉眼時間中毒倒下大半,餘下的小半也被瞧準機會撲上去的皇甫煜四人迅速解決了,響箭來不及破空被蕭如玥揮追出去的“玥”瞬間斬成數段,失去求援的功效。

唐鏡明誇張的抹抹額:“真是,嚇出一身冷汗。”

把人全部解決的時候,皇甫曦也終於醒了。

“爹,曜曜被抓走了,被那個八皇子抓走了,我想救他的,可是那個八皇子太厲害了,我救不了,對不起,嗚嗚,對不起……”皇甫曦抱著皇甫煜直掉眼淚。

“我知道,都知道,知道曦曦已經盡力了,別哭,別擔心,爹會把曜曜救回來的,別哭了啊。”皇甫煜蹲下身來,一邊給皇甫曦擦眼淚,一邊安慰她。

蕭如玥也揉了揉皇甫曦的頭。

皇甫曦轉眸看了看她,眼眶頓時更紅了,嘴一邊就轉撲抱向她:“娘,嗚嗚……”

蕭如玥無法出聲,隻能輕拍拍她的小肩頭安慰。

好在,武王大人的變態教養方式還是很有作用的,至少,皇甫曦就沒哭多久便鎮定的停了下來,除了免不了的傷心難過外,並沒有異常,不似一般人家的孩子,遇上事受了驚嚇,還得收魂很久才能恢複神誌。

皇甫煜很直接的道:“曦曦,你受傷了,元氣大損,得先回燕門關去好好靜養,所以我會讓大花先帶你回燕門關,救曜曜的事交給爹就好,明白嗎?”

皇甫曦蠕蠕小嘴,到底還是什麼也沒說的點點頭。

女兒如此乖巧,皇甫煜自然不吝嗇誇獎:“曦曦真乖,來,爹抱你,要抓牢大花啊。”

“嗯。”皇甫曦點頭應了,卻又扭頭看向蕭如玥。

蕭如玥笑笑,走近來低頭在皇甫曦臉上親了一下,當即就把小家夥驚得懵了一下,而後,睫羽還掛著細碎晶瑩的小臉便揚起了甜笑,武王大人也破天荒的沒亂吃飛醋,還道:“曦曦先走,我隨後就會帶娘跟上。”

皇甫曦懂事的點點頭,也不問皇甫煜什麼時候去救皇甫曜,因為她知道,爹既然已經說了就一定會做到,他自有分寸。

“大花倒是帶著曦曦過去了,我們該怎麼辦啊?”唐鏡明斜眼向皇甫煜:“死孩子,山崖風大得很,半空又沒有半個借力點啊,你恐怕也難過去吧。”

皇甫煜沒理他,倒是扭頭勾唇的和蕭如玥相視了一眼。

蕭如玥轉身,走到一架巨弩後停下:“這種巨弩被精心改良過,無風情況下威力足以在三百五十步內精準命中目標,而……”抬眸看向唐鏡明,笑:“我們現在不是要射什麼東西,隻是要利用它來做半空的借力點,那它就不止是三百五十步而已了,除卻風力阻力就算還剩兩百步,以他的話,也足夠過去了!”

啪啪,唐鏡明賞臉的拍手,卻還是忍不住潑她冷水:“你也知道,無風的情況下是三百五十步內精準,有風而且風還這麼大的情況下,你又怎麼保證箭一定能準確射到他的腳……”

話沒說完,地上的兵刃陡然懸空就衝他疾射了過去,驚得他麵色一變慌忙避開。

蕭如玥笑:“不是還有我嗎?我會讓箭準確到達他腳下!”

唐鏡明還真的差點忘了,蕭如玥還有這一招,但是:“既然如此,何必還要利用什麼巨弩,你直接……”

蕭如玥搖頭:“我確實能支配超出五百步範圍內的的東西沒錯,但距離越遠越耗力量,我不想冒任何險,我得以防萬一保存實力,避免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差錯可能!”

唐鏡明摸摸鼻子:“你這丫頭,到底幾個心眼啊?”

蕭如玥隻是回以唐鏡明淺笑,而皇甫煜就直接拍拍唐鏡明:“好了,該說的都說了,趕緊抓緊時間扒楚兵身上的衣服。”

唐鏡明一時沒反應過來:“扒他們衣服幹嘛?”

皇甫煜失笑:“不然你要我上哪找那麼長的繩子來拉你們過去?”

一切準備就緒,大師兄冷寒和三師兄天養卻還不見到,皇甫煜決定:“讓爪白等他們吧,我們先回燕門關。”

燕門關,大軍集結,尋常百姓多被分散送往二線三線乃至四線城池,已經不允許尋常百姓進城,但還是有不少百姓留了下來,一是對自家國軍充滿信心的,認為絕對不會敗!二是與其背井離鄉後不知將來怎麼生活,還不如留下來賭賭運氣,萬不得已的時候再跑也不遲。

於是街道間,穿行的雖多是穿著軍裝的將士,但也還是三不五時能看到一些尋常百姓,亦有幾間酒樓還在營業,隻是已經明令禁酒,隻賣飯菜而已。

皇甫煜等人繞了些遠路,反而到了城外,雖說以他們的能力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翻牆進去,但是……

皇甫煜把手伸給蕭如玥,笑:“我知道你喜歡低調,可是,該高調的時候還是要高調點比較好,不逼一逼,那個誰隻怕就不那麼容易出牌,他不出牌我們就不好打,拖延下去對曜曜而言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蕭如玥淺淺一笑,毫不猶豫的輕輕把手交給了他。

他不用解釋那麼清楚,她也明白得很,更不會拒絕,隻是人啊,就是那麼奇怪,就算自己心裏清楚明白,有時候卻還是希望別人說出來,就算沒有刻意去希望,別人特別說出來那心情就是分外的不一樣……

“武,武王?!”

守門將乍見皇甫煜,頓時嚇了一跳,再看她那雙自牽住蕭如玥的手後就轉成金色的瞳眸,旋即確認了身份,麵相可以用易容術裝扮,但那雙金瞳,卻是普天之下無人能仿的,所以……

趕緊領著眾人跪了下去,甚至不及看他牽著的人是誰:“叩見武王!”

而,武王大人卻是某些小細節分外斤斤計較的人,當即出口的第一句話,不是讓眾人起來,而是問:“這一位,還需要本王介紹嗎?”

眾人一聽頓時懵了,紛紛抬頭去看。

其他人可以沒認出蕭如玥,但守門將卻是佟大將軍麾下的小將,之前有幸見過蕭如玥,那種天人一般的姿色,怎是四五年就忘得了的?

“武王妃!”那守門將當即驚呼出聲,聲音出口才頓覺失禮,慌忙叩首下去:“武王恕罪!武王妃恕罪!”

“武王回來啦!武王把武王妃帶回來啦!”

一聲高呼,頃刻間引沸整個燕門關,將士百姓紛紛舉目,紛紛讓道,果然看到城門那頭,一對年輕的男女攜手而來。

兩人看似走得慢條斯理十分優雅,卻轉眼就從遠遠到了跟前,下一刻,又過去了遠遠,分明都是一身尋常普通的裝扮,卻總給人一種必須仰望的高貴感……

是了是了,就是他們的武王沒錯!就是他們的武王妃沒錯!除了他們,再也沒人能有那樣的氣場了!

佟大將軍及諸位大帥聞訊紛紛趕來迎接,引領滿城將士百姓跪地震顫天際的高呼:“叩見武王!叩見武王妃!”

皇甫煜和蕭如玥鬆開了彼此的手,上前,一一將幾位大帥和佟大將軍扶起。

淡淡淺笑,蕭如玥無聲卻很自然的跟佟大將軍打招呼:“大堂舅,許久不見。”

雖然武王妃被囚禁在楚國的消息四處飛,卻沒有一條說明了她的具體情況,因而,佟大將軍乍見這無聲的招呼,著實怔了一下。

皇甫煜解釋:“她之前受的傷太重,足足沉睡了四年,現在還沒有辦法發聲說話。”

佟大將軍頓悟:“原來如此……”不禁趁機多看了蕭如玥幾眼。

當初那個略顯青稚的女子如今已經完全成熟綻放,尤其瞳眸之內的氣韻也比起當年更顯沉穩,浩瀚無底一般乍一看能容萬物,卻實際危機盡斂柔波之下,隨時隨刻奪命無形……

沒看清楚還沒覺得怎麼樣,看清了,佟大將軍都不禁暗暗膽寒心顫,卻又,莫名的被點起滿腔熱血沸騰,由衷感慨:這個人,不是敵對的真是太好了!

簡單的跟眾人打過招呼,蕭如玥便直接先去看了蕭勤安,他已經不明原因的昏睡八天了……

見蕭如玥都麵色不對,皇甫煜心裏便已明白了蕭勤安的情況絕對好不到哪裏去,還是不禁問:“小安子怎麼樣?”

蕭如玥隻是慢慢的搖了搖頭:“沒有受傷,沒有中毒。”

沒有受傷,卻昏睡了八天還不醒,這……

皇甫煜擰眉,其他人也愕然,皇甫曦更是急忙解釋:“這一次我們真沒有打他也沒氣他,真是他自己暈過去的,我記得他暈過去之前還煩躁的走來走去,直嚷嚷著完了完了,可正要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就忽然暈了過去,起初我和曜曜還以為他是在跟我們開玩笑……”

說著說著,眼眶就不禁紅了起來。

皇甫煜蹲下身去,揉揉她的頭:“曦曦,這不是你的錯,不會有人責怪你,不要胡思亂想,好嗎?”

皇甫曦咬著唇沒吭聲,也沒點頭搖頭,眼眶紅紅的。她忽然覺得很孤單……

幾個孩子雖然是皇甫煜一手帶大的,可之前也沒發生過這種狀況,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安撫類似落單一般的皇甫曦。

蕭如玥也蹲了下來,單手捧住皇甫曦一邊小臉,微笑著道:“曦曦可以幫娘一個忙嗎?”

皇甫曦一聽可以幫上忙,立馬抹抹眼睛點點頭。

蕭如玥笑,又道:雖然不一定真的能讓你小舅舅醒過來,但有個方法娘覺得還是值得試一試的。

皇甫曦的眸子頓時亮了起來:“娘,是真的嗎?那你快點教曦曦,哪怕隻有一點點希望,曦曦也會努力去做的。”

說著,眼睛就瞪得大大的盯著蕭如玥的唇,就怕自己漏了什麼而做錯了似得。

蕭如玥又笑了,慢慢動唇:“其實方法很簡單,隻要曦曦多陪陪小舅舅,多跟他聊聊天,講講你們從小到大發生的趣事,再輔以一定的按摩,就行。”

皇甫曦頓時怔在了那裏,好一會兒,眨了眨眼,狐疑的問:“就這樣?”

蕭如玥點點頭:“別小看這種方法,據娘所知,還是有不少像你小舅舅這種情況的人被這種方法喚醒的。”

皇甫煜沉默看著,始終沒有插話,一是他完全信任蕭如玥,二則是讓皇甫曦自己的判斷做決定。

自己判斷,自己決定,如此一來,日後的結果若是好的,那自然最好,若是不好,那她也不能有把責任推卸給別人的借口……

皇甫曦果然本能的率先看了看皇甫煜,明顯是企圖想從他那裏得到什麼提示,可皇甫煜卻直接擺開滿臉“別看我,自己思考自己決定”給她看,沒辦法,她隻好又轉眸看向蕭如玥,靜默了好一會兒,點點頭:“曦曦一定會努力的。”

出了房,隻有兩個人的時候,皇甫煜終於忍不住問:“小安子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蕭如玥搖頭:“既沒受內傷,也沒有外傷,更沒有中毒……實在說不好。”

皇甫煜擰眉,遲疑了下,還是問:“那那個方法……”

他這是怕女兒到時候被打擊嗎?

蕭如玥看了看他,笑:“你真是個好父親。”

“不止吧。”皇甫煜笑,長臂一勾就攬住了她的腰:“我明顯還是個好丈夫!”

完全半點不留商量餘地的就自己肯定去了……

蕭如玥默默一瞬後,沒來由的轉眸望向楚國方向。

皇甫煜輕道:“那孩子不會有事的,別想太多,這不是你的錯。”

蕭如玥回眸看他,僅是淡淡淺笑。

皇甫煜抿唇,扣上她的肩頭,直直望著她:“玥玥,我警告你,不許去。”

蕭如玥點頭:“嗯,我不去。”

皇甫煜擰眉,總覺得她答應得太幹脆。

蕭如玥莞爾,微傾身,便依偎進他懷裏,仰臉望著他,神情柔和鳳眸盈盈,前所未有的小女人:“我保證。”

皇甫煜哪經得住向來被動的她如此主動?即便已經被她騙到怕,卻還是一下軟了心,一把熊抱摟緊她:“你太狡猾了!”

武王妃已經逃回鳳國的消息,如順北風呼呼一般,迅速傳開了去……

注意,是武王妃自己逃回鳳國的,而不是楚國送還的,這意味著,仗肯定還要打!

也是這時候,雖一直在楚國境內,卻始終處於半失蹤狀態的楚燁總算主動現身。

聞訊趕來的宮中內侍恨不能立馬砌個祠堂將楚燁當祖宗供奉起來,迎上來就直接一把鼻涕一把淚:“八皇子,您總算出現了,皇上命您立即進宮。”

“我知道了。”

淡淡扔下一句,楚燁就又要走,卻被忽然竄出來的肖將軍等人攔住了去路。

肖將軍欠身恭謹道:“八皇子,聖命是讓您立即進宮。”

楚燁竟然莞爾一笑:“我隻是要去換身衣服,還是說,肖,將,軍,覺得我穿這身衣服去見父皇也沒關係?”

肖將軍瞥了瞥他那身皺巴巴的衣服,沉默了。

楚燁轉身,卻忽的一把又伸手回來揪住肖將軍的前襟,跟著就揮了一拳,直接砸上了肖將軍的臉。

眾人一愣,慌忙想圍上來勸,卻誰也不及出聲,就聽到楚燁驚雷一般喝道:“想死的就來勸來攔。”邊說著,邊瘋狂暴打肖將軍。

肖將軍本來還以為楚燁揮一拳撒氣就夠了,所以不打算還手,卻不想他竟然半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雖然是一陣亂打,可力道卻半點不輕,縱是肖將軍也著實吃不消,為自保而不得不還手。

而,肖將軍不還手還好,楚燁也隻是力道偏重的一陣胡亂暴打而已,他這麼一還手,楚燁當即就要奪他性命般的招招狠辣……

在場眾人個個看得麵色大變毛骨悚然,想上前去攔,卻又都不敢去攔,糾結不清時,陡然聽到“砰”一聲落地巨響,看去,就見肖將軍被楚燁踩在腳下。

肖將軍痛得麵目扭曲,臉色青紫,鮮血不斷自嘴角逸出,顯而易見內傷已重再也經不起楚燁一擊,所有人頓時不敢再多猶豫的衝上去,卻替肖將軍求饒的聲音還沒出口,就見楚燁冷冷橫眼瞪了過來。

所有人頓時靜若寒蟬,出不得一聲,倒是不想,楚燁竟主動就此放過了肖將軍,挪開腳,一聲不發扭頭就走。

待楚燁走遠,眾人才猛然想起肖將軍,慌忙七手八腳的去扶。

有人忍不住低聲抱怨:“八皇子也真是的,那個女人逃掉了又不是肖將軍的錯……”

“可不是嗎?君命難為,皇上下的令,誰敢不從?”

“你們咳咳……”肖將軍才一開口,就咳出大口血來,好半天才緩過勁:“不想惹禍上身,就少說兩句。”

說罷,扭頭看著楚燁離去的方向,靜默不再言語。

八皇子確是天縱英才聰明絕頂,卻不是諸多皇子裏最合適成為儲君的人選,這一點皇上很清楚,他本人似乎更清楚,也或許,正因為他本人看得太明太透太清楚,所以才……

“……兜兜轉轉卻為個女人自己轉回來,可惜了……”

“肖將軍,您說什麼?”

“沒有……”

禦書房內,楚帝沉眸黑麵,與楚燁靜默對弈半晌,終於還是敗下陣來的沉聲先開口:“你準備什麼時候與鳳軍開戰?”

武王潛進楚國就算了,竟然還大搖大擺就在他眼皮底下活動!

在他眼皮底下活動就算了,竟然還四處散播謠言引來諸國密探,攪得整個楚國上下烏煙瘴氣,就這麼拍拍屁股大搖大擺的把武王妃給帶回去了!

這些惡氣,讓楚帝怎麼咽得下去?

“出宮便動身前往。”

楚燁回答得太幹脆,反而讓楚帝不禁怔了怔,看著麵無表情的楚燁好一會兒,竟道:“好!不管你用什麼方法,隻要你能勝過武王拿下鳳國,什麼條件朕都答應你,包括……你想要的的那個女人!”

驀地,楚燁勾了勾唇,淡淡嘲諷彌漫俊逸的臉龐,不等楚帝發怒,便微微欠下身去:“包括兒臣的自由嗎?”

本就被他那嘲諷一笑刺激到的楚帝一聽,頓時暴跳如雷,拍案喝道:“燁兒,你這什麼話?你何時不是兄弟姐妹中最自由的一個?你……”

“是嗎?”楚燁抬眸看著楚帝,嘴角笑紋漸深,嘲諷更濃:“真的是嗎?”

楚帝窒了窒,強硬反問:“難道不是嗎?”

“父皇說是便是吧。”

輕慢的順應,有時卻會比反駁來得更具攻擊性,楚帝勃然大怒,再度拍案:“燁……”

楚燁欠身打斷他的話:“父皇若是沒有別的事吩咐,那兒臣就先告退去準備啟程前往燕門關的事宜了。”

罵聲頓時哽在楚帝咽喉,噴出來擔心楚燁一個變臉直接不肯去前線,不噴出來又沒臉麵,僵在那裏麵色難看至極。

而,楚燁卻直接將他的沉默當成默認了,嘴角一撇,譏諷淺笑著扭頭就出去了。

“去,把大皇子二皇子都叫來……”

鳳國與楚國不可避免的這一戰,楚帝派數位皇子親征,大帥卻竟然不是楚燁,而是大皇子楚擎!

消息一出,諸國驚愕,武王大人卻隻是淡淡感慨了一句:“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原來是真的……”

畢竟楚燁對蕭如玥有情,乍一看,倒也可以說楚帝這麼做是為了避免楚燁在戰場上兒女情長,到時候楚國就一敗塗地了,但,凡事有兩麵,換個角度看,卻也可以看作為——

楚帝根本不相信他那向來號稱最得寵的兒子楚燁!

蕭如玥明白皇甫煜的意思,本就無法出聲,就更不想去予以置評了,可,咱們的武王大人最擅長的,就是在武王妃麵前沒事找事……

金眸一瞥,人也跟著就蹭了近來,額頂額強行占盡她的視線,完全沒有商量的語氣:“他再可憐,也輪不到你去可憐他!”

蕭如玥無語。

他這哪是亂喝飛醋,他分明是閑得欠抽找削,其實他知她如她知他,根本沒什麼好懷疑,卻就是賤賤的老要找事,兩片嘴皮一張就扯出三百準則八千注意,天天唱也不嫌煩,她不理他他照唱,她理他他就唱得更加嗨皮……

別開臉,蕭如玥再次懶得理他,卻才一下,就被他的大手又板正了回來,長眉輕挑,金瞳內笑意綿綿挑逗濃鬱,話題也跟著就變了:“就這麼不……跟我對視嗎?”

蕭如玥頓窘。

她還真是不……跟他那雙淡淡一瞥就有種將人剝光看透的金瞳對視,總覺得裏麵赤果果的全是色情,一對上,不是他拖她進去,就是她自己掉進去!

薄唇翹高,皇甫煜傾近她耳邊,低聲輕輕慢慢,薄唇若有似無的含觸她的耳垂:“早知道這雙眼對你這麼有用,我早該搬出來用了。”

蕭如玥羞惱推他,卻沒推開,反而被他報複性的忽的咬住耳垂,疼痛伴著酥麻,霎時間通達她四肢百骸,更不待她緩過勁來,就唇舌輾轉,猶似挑逗,似是撫慰,一點一點輕輕剝除她反抗的餘力……

兩軍對陣,隨時隨刻都會開戰,兒子還在人家手裏做著人質,他卻竟然還有心情做這種事!

蕭如玥有些惱火,小手攀上他的肩就要再一次推開他,卻轉念一想,又作罷了。

兩國交戰,勝負誰也無法預測,誰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自己一定會贏,更何況,她其實很擔心那個落在敵營的兒子,隻是不說,因為說也沒有用,而他,又何嚐不是呢?

孩子是他一手帶大的,他豈會不緊張,隻不過是和她一樣,知道擔心沒有用,隻不過是,即便明知道端起若無其事的模樣安撫她也不過是多餘的起不了什麼作用,也還是如此安撫她而已,而已……

見她並未繼續抗拒,他不禁笑了,揮手掃滅滿房燭光,抱起她放到床上去。

她知他如他知她,很多話根本不需要說出口便已懂,但即便如此,有些話他還是會不厭其煩的說了又說,因為總不能沉默以對全靠心映,而有些,就適當的讓它停在心裏吧,她知他如她知他,他在想的,她亦在想,不必說……

情欲是水,流過身體帶走彼此的煩鬱,哪怕隻是暫時。

她無法發聲,他也沒有開口說話,整個房間裏隻聽得到彼此的喘息聲,但他卻聽得清楚,她比有聲時更坦誠不去壓抑的呼喚著他。

煜……

低下臉,他在朦朧的月光下捏起她光潔精巧的下頜,挑高姿勢,深吻下去。

她在他身下劇烈喘息,手指握緊在他肩膀上,指尖用力抵在他緊致有力的皮膚上,在他背部留下一道道無比曖昧又清晰深刻的劃痕……

肆意放縱情欲,蕭如玥昏昏睡沉,全然不知有指輕柔愛憐,著迷的慢慢繪過她的眉她的眼,挺俏的玉鼻淡紅的唇兒,一遍一遍……

直至晨曦自窗欞映入,皇甫煜才眷戀不舍的收回手,轉身下床穿戴整齊,又俯身回來輕落一吻:“做個好夢。”

又等了一等,確認她真睡著了,才轉身輕輕出門。

“武王?!”

佟大將軍及幾位大帥一進門就見皇甫煜已經在裏麵研究與楚國一戰的戰局部署,紛紛驚得一愣。

金瞳輕抬,皇甫煜意思性的看了眾人一眼,目光便又回到了桌上的地圖上,嘴角噙起一抹淡淡的笑:“我不想輸而已,有這麼奇怪嗎?”

“額……”

“咳……”

準確的說,本來不奇怪,但被您這麼一說,頓時就略顯微妙起來!

“八弟,你夠了沒有?這是要去打仗,不是去郊遊!你一個大男人學什麼娘們兒坐馬車?趕緊給我從馬車下來換馬。”

六皇子再一次踢上楚燁所在的馬車車廂:“你的速度已經嚴重拖累了大家你知不知道?”

“是嗎?”淡淡的懶懶的,車廂裏楚燁應道:“可我又沒攔著你們不讓你們先走。”

“你……”

六皇子氣得直接拔劍,準備劈爛了馬車,看楚燁還怎麼坐,卻就聽到了此戰掛帥的大皇子叫他。

咬咬牙,六皇子收劍作罷,策馬奔向大皇子。

大皇子莞爾:“六弟,走得好好的,你怎麼老去招惹八弟呢?”

“大哥,我哪有招惹他!是你太縱容他了!”六皇子不服氣道:“照他這速度,猴年馬月才能到燕門關與鳳軍開戰?我看他根本就不想去打這一仗!”

“不對不對。”

七皇子嬉笑接腔:“我看他倒是非常想跟鳳國武王打這一仗,隻可惜一向偏寵他的父皇這一次卻竟然點了大哥為帥,他本來成竹在胸意氣風發,卻落個大權不在掌控,能不妒忌不鬱悶嗎?更自覺沒臉見人了,當然躲進馬車裏去了。”

六皇子一聽,立即哈哈大笑起來,直道“有道理”,可沒一會兒就忽然想起來,蕭如玥之所以能順利逃出天牢逃出皇城,跟七皇子特別引薦的“小兄弟”有莫大的關係,頓時臉就沉了下去,哼了一聲別開。

七皇子本來還對蕭如玥逃脫一時有所愧疚,想著這一次跟來將功補過,可到底人要臉樹要皮,自然希望錯了就最好過去了誰也別再提起,偏偏六皇子那麼明顯帶指責的一哼……

當即受了刺激,不悅的道:“六哥,你那是什麼意思?”

“我……”

在兩人吵起來之前,大皇子趕緊出來做和事佬:“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總為點小事吵個不停?”

頓了一下,就擺起了大哥和這一戰主帥的架子來:“我現在可把醜話說在前麵了,你們要吵可以,回去吵,別給我臨到敵陣前不聽指揮大鬧內訌,讓鳳軍看笑話不說,還影響我軍軍心,到時候,就算你們都是我親弟弟我也一樣軍法處置!”

七皇子想著此行的目的,忍了忍,應道:“我知道了,大哥。”

六皇子也覺得總不能為了這點事就被趕回去,不甘不願但還是應道:“是。”

“還有,別去找八弟麻煩……”

大皇子回頭看了看那輛慢悠悠尾隨的馬車,冷不丁就喃喃了句:“他棄馬乘車總歸是有他的原因的。”

話出口才驚覺失言一般,看向定定看著他眼底均有所悟的六皇子和七皇子,咳了一聲,道:“沒什麼,沒什麼,我什麼也沒有。”

六皇子七皇子含含糊糊的應了,而心裏卻不禁都在想:難道……八弟在馬車裏藏了什麼?

為此,兩人還特地趁著楚燁偶爾離開馬車解決內急時,偷偷摸摸去翻看了馬車,隻不過,他們除了翻腫一雙手外,什麼也沒找到。

雙手本來隻是有點癢有點腫,以為忍著別抓洗一洗就沒事了,卻不想越洗越癢,越癢越腫,才小半個時辰的功夫,就腫得手不像手了,而且奇癢奇痛,甚至蔓延上手臂,恨不能直接切了去幹脆。

大皇子看著不妙,隻好去跟楚燁討解藥:“八弟,你就把解藥給他們吧,都是自家兄弟不說,還大敵當前,你讓他們腫著一雙手怎麼去殺敵?”

楚燁看著大皇子,淡淡勾唇,笑有點冷:“給他們找桶童子尿泡上三天,自然就好了。”

“八弟……”大皇子麵色微妙。

“這就是解藥,他們愛解不解。”楚燁懶懶道。

“……好吧,我明白了。”大皇子歎氣,扭頭正要走,就聽到楚燁又叫住他。

“告訴他們,再有下次,可就不是泡三天童子尿這麼簡單了!”頓了一下,更多了一股徹骨的寒:“也包括你,大!哥!”

啞穴被製手腳被綁,皇甫曜一動不能動的被楚燁從馬車的暗格裏拎出來。

好笑的看著小家夥那雙瞪得圓滾滾,寫滿不服和謾罵的眼,道:“小家夥,如果沒有現在你眼裏我這個壞蛋,你娘早在四年前就已經死了。”

頓了一下,補充:“哦不對,你娘跟你爹有過一個什麼上窮碧落下黃泉的誓言……也就是說,如果沒有我,你爹你娘都早在四年前就已經死了,你應該感激我才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瞪著我。”

楚燁切了塊鹵肉近皇甫曜嘴邊,皇甫曜張嘴,卻是忽的一下直接咬上了楚燁的手。

“我早該看出來了,你這張臉長得像極了你那個爹,可我竟然沒看出來……”

楚燁用另一隻還握著切肉的刀子的手去捏住皇甫曜的腮幫子,不論是指尖的力道還是貼在他小臉上的冰冷刀子,都迫使皇甫曜不得不鬆口。

皇甫曜一鬆口,那塊肉旋即就被粗魯的塞進他嘴裏來,他險些被噎到,狠狠的瞪著楚燁,恨不能嘴裏的肉是楚燁一樣,用力的嚼啊嚼,嚼個稀巴爛。

待他把那塊肉咽下去後,楚燁又切了一塊肉,強行塞進他嘴裏:“她是我傾盡所學花了四年多的時間,天南地北的四處找藥,才好不容易救活的,你爹憑什麼說來搶就來搶?”

皇甫曜瞪他:屁話,她是我娘!是我爹的王妃!

“你爹也不過就是比我運氣好一點,先遇上了她。”楚燁兀自說著,切了一塊肉送進自己嘴裏,斜眼瞥著皇甫曜:“若是我先遇上了她,你就不姓皇甫了。”

我不姓皇甫還姓楚不成?自戀!

皇甫曜白眼一翻,懶得瞪他,也不再排拒他送到嘴邊的肉。

有爹的前車之鑒,藥二伯就老擔心他和曦曦不小心就被人下藥給害了,沒少研製靈丹妙藥給他們當糖吃,所以,他和曦曦到不敢說是百毒不侵的,卻是沒那麼容易毒得死,更何況,這個時候他也沒得選擇,與其傻兮兮的餓死,還不如賭一賭運氣,吃飽喝足才有力氣跑嘛。

“落在我手裏,你跑不掉。”楚燁說罷,忽的又笑了笑,意有所指般道:“除非你娘來救你,否則,誰來都救不了你。”

皇甫曜撇撇嘴,忽的伸長脖子就用力叼走楚燁手裏那大塊鹵肉,緊接著就是一個側滾,趴上疊在旁邊禦寒用的被子上,以被子為桌子,撅著小屁股,像狗狗啃骨頭一樣美滋滋的啃起那塊肉。

楚燁也不管他,兀自微微挑開了些車簾子,讓外麵的冷風吹進來,又淡淡掃了一眼車外某個方向……

薄唇微勾,略顯譏諷,他又放下了簾子。

“小禍害多半就是被他藏在馬車裏了……”

“屁話!就說吧,現在怎麼辦?到底劫不劫?”

“一群豬,沒瞧見他故意露那一手毒爪子就是給我們看的嗎?”

“誒喲,二師兄,你也怕他啊?”

“滾!要不是小禍害在他手裏,前麵又有幾十萬大軍,爺爺我用得著這麼憋屈嗎?”

幾十萬大軍堵在燕門關前,就算一個個像大白菜似得不反抗任你砍,也看到手軟筋疲力盡都砍不完,這樣的情況,就算他們能從楚燁手裏搶到皇甫曜,也還是被困在籠裏出不去……

天養沉吟一瞬,道:“看來我們也隻能暫時先跟著了……”

冷寒擰眉:“可一旦被進楚軍營裏,想救就更不容易了。”

眾人又一陣靜默。

“把地形再研究一下,必須想個妥善的辦法才能動作。”

“嗯。”

而,隨後路過的城鎮上,楚燁卻忽然命人雜七雜八的買了很多東西塞進馬車裏,第二天天才蒙蒙亮,便有至少二十侍衛個各背著一個鼓囊囊的包裹騎快馬離城,跑向四麵八方……

“該死,每個都有可能是小禍害,我們就這麼幾個人,怎麼追?”

“若是不追,人說不定就要被這麼帶走了,再找恐怕很難!”

“大師兄,怎麼辦?他們騎的都是快馬,再不追就難追得上了!”

冷寒抿唇,一會兒後才道:“你們去追,我留下繼續跟。”不能排除那些全是陷進的可能。

眾人點頭表示讚同,一番簡單劃分,旋即散開追去,必須抓緊時間盡快追上第一個確認,才能再轉頭去追另一個,隻是他們萬萬沒想到的事楚燁卻想到了……

六皇子和七皇子記恨楚燁對他們下毒,害他們受辱,更確信馬車裏有什麼,一為報複二為好奇,就在楚燁的馬車韁繩上動了手腳,這樣一來,楚燁身手再好也保不住馬車裏的秘密了,而沒有證據,楚燁也不能怎麼樣他們!

馬車果然在陡峭山坡路上轉彎時韁繩忽然繃斷,車廂順勢被甩下旁邊的山崖去,崖下是結了冰的河,楚燁第一時間就從馬車裏跳了出來,卻兩手空空什麼也沒帶。

綁了人質可未必會負責人質的安全,事出忽然楚燁直接把皇甫曜扔掉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跟在後的冷寒不敢賭楚燁的為人,隻好冒險衝出來去追被甩下山崖的車廂,卻……

利箭嘶叫破空的聲音傳入耳膜的瞬間,冷寒便知道上當了,下墜的半空不好動作,他倒也順利連擋了數箭,隻是沒想到,車廂裏竟然裝有機關和火藥!

砰!轟——

車廂摔上冰麵的瞬間爆炸,衝擊夾帶車廂碎片以及原本放置在裏麵的短刀利劍四射,與楚燁一支支緊追不舍的利箭夾擊著冷寒……

楚燁看著冷寒負傷掉進被炸開的冰河裏的時候,大皇子等人也聞訊折頭衝了回來:“怎麼回事?怎麼了?”

眾人往崖下探頭,紛紛嚇得目瞪口呆,六皇子七皇子麵色無疑最為微妙。

“有人一路跟著我們。”

楚燁淡淡的算是解釋,一邊向最近的馬走去,一邊又道:“有一個剛才受傷掉進河裏去了,以防萬一,還是派一隊人下去找找。”

大皇子點頭的同時下令,轉眸一看,見楚燁上馬要折回去的樣子,不禁問:“八弟,你這是要去哪?”

“那是我的馬!”六皇子麵色難看的瞪著楚燁,本想發飆,可一想到崖下的情景,又不禁生怯了。

楚燁理也不理他,應大皇子道:“早上讓侍衛引開了幾個,我得去解決他們,否則到燕門關前都不得太平。”

不待眾人反應過來,他已經扭轉馬頭策馬而去:“你們先走,不用等我!”

“大哥,你看八弟,他也太不把你放在眼裏了!”楚燁走了,七皇子也才敢發飆出來。

大皇子又看了看崖下,笑笑:“算了……”

看來老八手裏還真是有了不得的東西……

客人已經離開多時的的客房裏,卻不斷傳出劈裏啪啦的聲響,掌櫃的自然催夥計去看。

夥計不看還好,一看頓時嚇了一跳,空無一人的客房裏竟然滿地狼藉,床上的被子還不見了……

夥計正準備把這事告訴掌櫃,卻砰一聲,一隻茶杯從頭頂上方掉了下來,本能抬頭去看,竟見本該在床上的被子竟然被綁在房梁上,還裹著什麼東西,急忙呼喊人來。

搬來梯子上去看,竟然是個約莫四五歲的孩子……

掌櫃蹙眉:“這孩子到底哪來的?”

眾人默默,有一夥計忍不住道:“昨晚是八皇子在這間房裏歇息的,您說會不會……”

又有夥計問:“可八皇子他們已經走很久了,這房裏這麼亂到底是怎麼弄的?”

“要不問問那孩子。”

“我剛剛已經問過了,那孩子似乎是個啞巴,不會說話,而且他被麵朝上的綁在梁上,就算有人從在房裏翻找過什麼,他也不知道是什麼人。”

“掌櫃的,那孩子怎麼辦?”

掌櫃苦惱的沉吟好一會兒,道:“先留著吧,還特地給那孩子裹了棉被,不就是怕他被凍死了嗎?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人回頭來找,到時候看看情況再說?”

“那官府那邊……”

一語驚醒夢中人,掌櫃的趕緊點頭:“對對對,最好還是給官府個信,免得真有什麼我們擔待不起,快去快去。”

“掌,掌櫃……”

“什麼?不是讓你去官府嗎?怎麼還杵著?”

“那孩子不見了……”

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皇甫曜頭一次紅眼眶了。

這裏是楚國,不是鳳國,他當初來的時候是跟著人販子的馬車來的,回去的時候是坐的大花,換言之他對這裏的地形根本不熟悉……

莫說後援,他現在是連個一起的伴都沒有!再加上楚國和鳳國正準備打仗,隻怕不隻是燕門關不允許通行而已,就算他認得路能靠雙腿走回去,也憑他一個人的力量也過不去關卡,更要命的是,他現在一個筒子都沒有!

“爹……娘……曦曦……”

鳳國,燕門關。

做了惡夢的皇甫曦窩在蕭如玥懷裏總算又睡去,眼角淚痕清晰。

皇甫煜輕步進房,小聲的問:“睡了嗎?”

蕭如玥點點頭,才準備放皇甫曦上床,皇甫煜的手便伸過來了,壓低著聲道:“我來。”

說罷,小心翼翼的從蕭如玥懷裏抱走皇甫曦,已經很輕,可皇甫曦竟然還是嚇得一顫,擰了擰眉頭喚著“曜曜”,要轉醒。

皇甫煜忙抱著她模仿搖籃的樣子輕搖起來。

蕭如玥默默看著,既心暖,又心疼,更擔心著身陷楚國的另一個孩子皇甫曜。

雖說幾位師兄的能力無需質疑,他們已經在楚國找著,神鷹鏢局神風門乃至蕭家的人都已經出動了,分別繞道從夏國或是北胡進楚國去增援……

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何況皇甫曜再聰明也到底隻不過是四五歲的孩子,有心無力的事情還是有很多的,又恰逢兩國交惡的這個時候,變數多不勝數……

她,很不安!

隻餘光輕掃過,皇甫煜便將蕭如玥眉宇間隱斂的愁鬱瞧清了去,忽然輕道:“怎麼樣?”示意蕭如玥看他的姿勢:“有模有樣的吧。”

蕭如玥揚眸一笑,愁鬱便掩埋進了眼底深處,點點頭:“確實有模有樣。”

本來還想繼續顧左右而言他分散她的注意力,可轉念一想,那也無異於自欺欺人而已,便作了罷,壓著不驚動懷裏的女兒的輕聲道:“曜曜不會有事的。”

蕭如玥又點了點頭,站起身,看了看又睡著去了的皇甫曦,揚眸笑看向他的岔開話題:“完全看不出,你還真這麼會帶孩子。”

“那是。”皇甫煜神氣的挺了挺胸。

蕭如玥撇嘴:“尾巴立馬就翹上天去了。”

皇甫煜隻是笑,轉身去把女兒放床上去,小心翼翼的蓋上被子,仔仔細細的揶一圈,確認半絲冷風都不會鑽進被褥裏。

“要不要出去走走?”他提議。

蕭如玥挑眉:“你不累?”

別以為她真的不知道,對手是楚燁,他不敢輕待,現在每天忙得跟陀螺似得。

“還不想睡。走吧,陪我走走,這裏先讓丫鬟看著。”皇甫煜說著,取來鬥篷為她披上。

她都不安,又更何況是他,他肩上的東西可比她多得多……

蕭如玥拉住他的手,揚眸笑問:“想聽琴嗎?”

皇甫煜怔了一怔,淺笑旋即淡淡綻開,柔軟溫暖,足以融化萬裏冰川:“萬分期待。”

雖是自己提議的,可他這麼回答,反而讓蕭如玥忽然間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許久不彈,不知道生澀了沒有。”

皇甫煜笑:“隻要是你彈的,就算是魔音穿耳那也是種享受。”

這什麼話……

忍不住,蕭如玥踹了他一腳。

“嘖嘖,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出去吹冷風彈琴……”

佟大將軍一番話,立即換來佟大將軍夫人一個白眼外加一句評判:“沒情調!”

“他們現在有心情調情才怪。”

佟大將軍夫人佟喬氏橫眉一瞪,佟大將軍趕緊道:“好好好,我沒說,我什麼都沒說,我去睡覺。”才轉身,就被夫人大人給拽住了。

“難得有琴聽,陪我聽聽唄。”

佟大將軍扭頭回她一句:“我沒那情調。”就掙開了她的手。

佟喬氏撇撇嘴,兀自靠在窗邊繼續聽。兩國交惡隨時開戰的緊張時候,那美妙動人的琴聲多少能緩解一點壓力……

厚暖的鬥篷披上身的下一刻,人也整個被人從身後抱住。

很忽然,佟喬氏卻一點也不意外,更不意外聽到那句聽了幾十年的抱怨:“你怎麼還是這麼瘦?我們家的夥食也沒那麼差吧?”

“沒辦法啊,誰讓我嫁給了你,白天操心晚上操心夢裏還在操心,能胖得起來嗎?”佟喬氏笑嗔。

佟大將軍沉默了好一會兒,歎:“讓你先回娘家,你偏不聽,留在這裏又……”

佟喬氏倏地回頭瞪他:“你敢說我留下來幫不上忙?”

佟大將軍抿唇不語,隻是看著她。

見他不說話,佟喬氏也軟了眉眸,笑:“沒關係,幾十年了,我早已經習慣了,真離開,我反而會不習慣到吃不下睡不著。”

佟大將軍一把將她抱起,直接給她一個粗獷又豪邁的深吻。

“孫子都滿地跑了你還……”

“原來我已經老到孫子都滿地跑了嗎?”

“你以為呢?”

“我覺得我比十八歲的小夥子還能幹!那眼神什麼意思?不信?很好,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

“喂唔……”

冷風,白雪,琴聲悠揚,夜越深天越黑,卻也意味著,離黎明就更近更近了……

四天後,楚軍主帥楚大皇子抵達楚營,第二天,楚六皇子和七皇子擺陣叫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