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深至骨
皇甫煜低著頭,眼簾微垂,定定的看著手裏那方不足他掌寬的染血破布,一動不動的維持著那個姿勢已經超過三個多時辰。
旁邊很多人陪著他,卻竟然誰也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隻看到他麵色蒼白如紙,一絲血色都沒有,也更沒有一個人敢出一聲安撫他。
偌大的帳篷裏,坐滿了人,卻靜悄悄,死一般的靜寂……
“嗯……”
低低略顯混沌沙啞的一聲,打破這死般的靜寂,跟著卻是問:“東堯大軍退了沒有?”
霎時間,帳篷裏的所有人都全怔在了那裏,誰也沒料到,坐在那裏靜默了三個多時辰的人,一開口竟然是這麼一句。
眾人麵麵相視,最後紛紛將目光定在大師兄冷寒身上。
不負眾望,冷寒淡淡開口:“沒有。”
“哦……”
又是低低顯得混沌沙啞的一聲後,皇甫煜終於有了動作。
他生怕弄疼了那塊染血的破布似得,很輕很輕,很慢很慢的將它一點點抹平,再小心翼翼的疊起。
一塊破得不規則的破布,卻愣是被他折疊得工工整整,隻是,他實在輕得慢得,讓在場看著的所有人都心頭堵得慌……
唐鏡明實在看不下去,張嘴正要說些什麼,卻被三師兄天養一下按住,大師兄冷寒也淡淡的橫了他一眼。
握緊得發白的拳頭上滿是青筋縱橫交錯,唐鏡明咬咬牙,直接別開臉去,就聽到皇甫煜用那個沙啞如同破鑼一般的聲音道:“準備開戰。”
所有人又是一怔,看去,就見依舊低著頭垂著眼簾的皇甫煜站了起來,伸手就去取長袍和戰甲。
“死孩子……”
藥癡離著皇甫煜和長袍戰甲最近,手疾眼快就竄過去一把按住了那身長袍和戰甲,卻,又立馬如同觸電一般縮開了手……
不,準確的說,他是整個人都像受驚的兔子一般猛的就彈退開了,圓潤的臉上滿是驚色,勸慰的話也都斷了去。
見此,師兄弟們立馬霍然起身,個個手觸兵器備戰狀態,緊緊盯著皇甫煜的一舉一動,卻不想……
“我很好……很清醒……至少……現在是……”
沙啞如破鑼一般的聲音,很低很低,斷斷續續的描述著主人此時此刻的狀態。
眾人不語,手依舊停在自己的兵器上,眼也緊緊的盯著他,看著他慢慢的取下長袍穿好,將那塊疊好的染血破布小心翼翼的放進懷裏貼心口的位置,輕輕的拍了兩下,再將戰甲披上,挽高了長發束緊,還不忘把護額的紅布綁好……
“安全起見,天蠶絲我收走了。”冷寒淡道。
“……也好……”
皇甫煜收回摸索的手,呆滯般的站了一會兒,才轉身往外走。
冷寒抬手,按住他的肩頭,剛要說話,就先聽到了皇甫煜那沙啞破鑼似得聲音:“我要開戰,我要殺敵,我要把東堯軍趕出去,不然,玥玥會不要我……”
前半句不難理解,後半句亦是簡單易懂,可一串聯起來,卻讓人完全摸不著頭腦,隻是,在場的師兄弟們,竟然一瞬間就全都懂了……
那個名叫蕭如玥的女子,用這麼大的代價將援兵糧草以及藥材送來,不單單隻是為了救她的男人皇甫煜,更是為了救這個國家的武王,救這鳳國天下的所有百姓!
不然,單單隻是救一個皇甫煜的話,她隻需要帶上足夠的高手避開左樂之,衝進重圍與他會合,再一起殺出重圍就可逃脫升天,以他們的身手,完全可以辦到,可她卻選擇了將大批人手留在京都守護武王府,以及,運送糧草藥材,甚至,最後一刻都不允許任何一個人跟她上橋作戰,隻為了把傷亡降到最低最低……
她是一個心思細密得剔透的女子,她對人心人性了若指掌,她知道針對什麼人該怎麼做,就能達到她想要的效果!
她也是一個冷酷至極殘忍至極的女子,她甚至可以完全不顧別人的感受,用她的方法強硬引導,逼著別人按照她的暗示去執行!
如今,確如她所願,皇甫煜讀懂了她所作所為背後的深意,被動的按照她的意願,開戰,殺敵,救百姓,以及……活下去!
在場的所有人都讀懂了那番話的意思,卻沒人開口,不知道怎麼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