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忌

在宮裏當差十幾二十年仍能安然活在貴人身邊的,哪個能沒點眼色?

那嬤嬤倒確實怔了一下,但也很快便回過神來,眸子也時不時就往左樂之那雙踩著精致繡花線的腳上斜,納悶歸納悶,卻也隻是輕聲問:“惠妃娘娘,奴婢扶您到床上躺會兒可好?”

邊說著,邊順勢的抬眸看了看左樂之的側臉。

左樂之麵無表情,依舊像個沒魂兒的木偶人般,對嬤嬤的問話一點反應都沒有。

“那奴婢就扶您到床上。”

嬤嬤特地又輕聲道了一句,才扶著左樂之到床邊,侍候她上床時又問:“惠妃娘娘,您要不要喝些水?”

然,不論嬤嬤問什麼,左樂之就是沒有反應,滿布紅絲的雙眼疲憊難掩卻由始至終半睜半斂,眨都不眨一下,空洞無神的隻對著前方。

嬤嬤無奈,隻好又道:“那惠妃娘娘您先歇會兒,奴婢就在旁邊,有什麼事您隻要輕輕出個聲就行。”

說罷,又停了停,確定左樂之還是沒有吩咐,才動手去放挽向兩側的輕紗床幔。

床幔輕垂,眼簾輕闔,豆大的淚珠方才悄悄然滾落……

事總有兩麵,大皇子忽然沒了,有人多悲傷,就有人多高興,因為不管四皇子是否無辜,他都因此而被打進了冷宮,對某些人而言,等同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一下少了兩個對手!

首先,太子殿下就非常高興,他本因為果親王和三皇子鳳子弦受傷而被關緊閉一個月,如今都因為特殊情況而提前解放了。

喪禮?

當然要參加,不管是十四皇叔果親王的,還是大皇兄鳳子凡的,他都會參加,畢竟那位皇帝爹這時候心情很不好嘛,好歹做做樣子也要去,至於端出多少誠意去嘛,就看他心情啦。

果親王生前倒是跟他處得不錯,但如今人沒都沒了,以前處得再好也歸了零,何況果親王的王妃他的十四嬸,還用一種讓他毛骨悚然的目光直瞪著他,好像果親王是他害死的一樣,他瘋了才呆在那裏自虐,借口去大皇子那邊便直接溜了,然後,不但遇上了鳳子墨和蕭勤玉,還見到了蕭家的兩位長輩——

二爺蕭雲峰!三爺蕭雲淩!

蕭二爺倒沒有失禮,但冷冰冰的板著臉,實在讓太子殿下好感不起來,倒是蕭三爺溫溫和和,見識淵博又談吐不凡,讓太子殿下留下了不淺的印象,若不是皇令禁止三月內禁宴樂婚嫁,搞不好已經拉人進酒樓吃喝高談闊論去了。

鳳子墨看在眼裏,不禁暗暗搖頭歎氣,因為在他看來,那位蕭三爺總若有似無的透著一股邪佞之氣,而蕭二爺雖然麵無表情寡言少語,卻不失正氣,且雙目清明銳利……

若是他,非要二者選一結交的話,他會選蕭二爺而非蕭三爺!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耳邊忽然傳來蕭勤玉的聲音,鳳子墨微怔,轉眸過去,挑了挑眉,正要調侃他兩句,就聽他補充似得又道:“別人說的。”

眉又挑高了點,鳳子墨跟上去:“這個別人,該不會是你那位武王妃姐姐吧?”

蕭勤玉停下來看了看他,依舊麵無表情,卻冷不丁來了句:“活該你倒黴。”

“啥?”鳳子墨呆了呆,轉頭看向一起的穆雲飛:“我聽錯了麼?”為什麼活該他倒黴?他倒什麼黴了?

穆雲飛聳聳肩:“我隻能確定你沒有聽錯,但為什麼,你得問他,他最近愈發讓人琢磨不透了。”隔三差五就蹦出一句兩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鳳子墨用手肘撞了撞蕭勤玉的臂,讓他說明白。

“我猜的。”

倒是出聲了,卻更讓鳳子墨和穆雲飛摸不著頭腦了。

猜的?猜的什麼?

果親王和大皇子的喪事,皇令舉國哀悼,三個月內禁宴樂婚嫁,連本定在七月三十的競標日,也被壓後到了十月初八,倘若十一月再來個國喪……

克吉烈族的競標倒是過了,可曉露和柳翊的婚事卻就定在十一月!

雖說兩人的婚事當初隻對外公開了月份,並未具體說是哪天,但十一月這麼長,誰知道那個誰是挑了哪天投胎去?若是月尾最好,月中也勉強,兩人的事趕在月初辦就好了,但若是月初……也不知道趕不趕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