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怒

夜半殺豬般的尖叫,最先把護衛著紫竹院從武王府而來的侍衛引來,而後是蕭家的侍衛,跟著是鄰近藥地的東院和下北院的媽媽和丫鬟,而後……

整個蕭府雞飛狗跳!

開玩笑,家裏可住著一個皇子妃一個武王妃啊,尤其是那位武王妃,隨便掉根毛,蕭家說不定都要雞犬不寧,誰敢不繃著皮過這幾天?

端木芳兒聞訊趕到的時候,藥地周圍燈火通明已經聚集了很多人,灼桃和珊瑚也被打成豬頭的拖出扔在藥地外的地上,旁邊還散亂著大把的斷藤和碎花,切口都新得正在滲汁,明顯是被利器切割……

心頭一跳,端木芳兒旋即抬眸看向蕭如玥,卻不想竟跟她四目對個正著,明明是她也看過去,卻竟有種猝不及防的驚顫感,麵色也不由隨之微微一變,哪還出得了聲問什麼。

不過,蕭如玥也隻是看了她一眼而已,旋即當眾甩了下手,就見兩抹銀光自她手中飛出,精準的貼著灼桃和珊瑚的頸側動脈沒入堅硬的地磚之中,兩寸有餘。

眾人紛紛有種脖頸貼刀的感覺,不由的暗暗小心吞咽了口唾沫,就被突兀響起的嬌喝又嚇了個心肝肺亂顫——

“說!半夜三更你們進這片地做什麼?進地就進地,為何把你們的藥草一通亂毀?”

灼桃和珊瑚雖然被水淋醒,臉卻腫成豬頭意識跟著飄忽混沌,好不容易挺清楚蕭如玥的問,卻出聲嗚嗚咽咽,除了求饒之外,別的壓根誰也聽不懂。

這時,蕭老夫人也被人抬來了,一看那架勢,也不禁心驚肉跳。

那塊地,是蕭雲軒當年特地為端木蘭兒命人開的,裏麵種滿天南地北的珍稀藥材,以前端木蘭兒還在的時候,家裏誰有需要,還能進去采一些,但自端木蘭兒去了之後,那裏就成了禁地,十幾年來誰也不敢踏進去一步,可今晚……

洪媽媽也驚得麵色大變,尤其看到蕭如玥沉凝的麵色之後!

好不容易才認出地上那兩豬頭是什麼人,旋即壓著聲問旁邊先趕到的媽媽怎麼回事,而後,湊近蕭老夫人耳邊稟報。

蕭老夫人一聽確實如猜測,頓時火上頭頂,狠狠就瞪了端木芳兒一眼,暗暗深吸了一口氣將火氣暫時壓下,轉眸看向很少沉凝麵色的蕭如玥,為難了……

而這時,聽不出也壓根沒打算聽出灼桃和珊瑚供述的蕭如玥沉聲道:“把兩人吊起來,什麼時候想起來了說清楚了,再放下來!”

說罷,拂袖就走,也不管蕭老夫人在那端木芳兒麵色有多難看。

二夫人陶氏暗哭怎麼偏偏在她掌管內宅事務期間出這種事,還偏偏讓蕭如玥本人逮個正著,硬著頭皮追上去,“如額咳,武王妃……”

蕭如玥忽然停了下來,卻不是因為二夫人陶氏的叫喚,且倏地轉身就指著那片藥地喝道:“未經允許入內者,斬腿懲戒!”

“是!”

武王府隨行而來的侍衛立即高聲應和,頓時嚇得沒反應過來的眾人心肝肺又是一陣亂顫,而後蕭府的侍衛又是一陣應和,所有人看著那抹小小身影,瞳孔裏都多了一抹畏懼之色。

他們差點忘了,武王妃也是蕭家的繼承人,他們未來最大的正主子!

二夫人陶氏再也不敢叫住蕭如玥了,說好話哄她?開什麼玩笑,瞧她那誰靠過去燒誰的架勢,傻子才要貼上去被燒!

不想,蕭如玥回身走了兩步,竟然再度停下來且回頭,看著驚嚇到的二夫人陶氏:“聽說那塊地裏種了許多藥材,但我爹不許進,可想著如果有適合四叔用的話就能省下一筆費用,就想趁夜裏大夥都睡下偷偷進去看看,哪知道……”

深吸一口氣壓住上來的火氣似的聽了下,再開口的聲音還是尖利得很:“抱歉二嬸,我現在沒有心情,我先回紫竹院了。”

說罷,當真頭也不回的直接走了,而二夫人陶氏還在那裏錯愕的疊著聲啊啊哦哦,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這六侄女雖然上火了,但還是很明白事理的嘛,不過……

轉身,直接走到端木芳兒麵前,沉著臉尖著聲:“大嫂,麻煩你,好好看著自己的人好不好!”

端木芳兒一聽,臉都黑了,卻沒來得及開口,更拔尖的一聲就傳來了。

“就是啊大嫂,就算你心裏不舒服二嫂替了你掌管內宅事務你心裏不舒服,你也不能挑這個時候找麻煩啊,三更半夜還不讓人消停就算了,竟然挑著六侄女在家的這個時候放了丫鬟跑這裏來,嘖嘖……”

四夫人房氏看了看地上那把淩亂的斷藤碎花,就感覺有把火在胸膛裏熊熊烈烈起來,別人沒聽清楚,她可是聽得一清二楚,六侄女半夜進來,是想給她們家四爺找藥的,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找到什麼奇藥讓四爺多活些日子,可結果呢,六侄女藥還沒找到,就找出了一肚子火,現在怒氣衝衝的走了!

想到這些都是端木芳兒害的,臉哪能不更黑更陰沉了下去:“大嫂,就算大伯不讓進,可你好歹也是他夫人,需要些裏頭的什麼藥材直接跟他說就行了,何必威脅丫鬟半夜三更過來偷,瞧瞧,丫鬟又驚又怕在裏頭一陣亂砍的發泄,好死不死讓六侄女撞見,我們可憐的六侄女呀,一出世就沒了娘,這親娘留下的東西,還被人造次,哪能不火……”

端木芳兒一聽,臉都扭曲了:“房紫妍,你胡說八道什麼?沒有證據就不要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威脅丫鬟……”偷?氣死她了,嫁進蕭家蕭雲軒沒休她,她就還是蕭家的人,隻要是屬於蕭家的東西,她就都有份,憑什麼用那個字來侮辱她?

“娘,您看大嫂,明明是她犯錯惹了六侄女一頓火,我就說兩句公道話,她竟然,竟然就當著這麼多下人的麵戳著我的鼻梁骨指名道姓,我嗚嗚嗚……”

轉身跑到蕭老夫人身邊的四夫人房氏說哭就哭,還是大哭特哭:“我知道我知道,我就知道,我們家四爺病倒了,命將不久矣,就都欺負我,嗚嗚……”

“你……”

端木芳兒頓時氣得麵目扭曲。若是以前,她好歹也是蕭雲軒的妻蕭勤玉的娘,蕭老夫人不看別的,一心一意指望著能作為嫡長子的蕭勤玉日後繼承蕭家這一點,就是心裏不痛快也不會明著怎麼她,但現在,蕭雲軒直接當著老夫人的麵讓蕭如玥做了繼承人,蕭勤玉也對她這個親娘愛理不理,而那個又哭又嚎惡人告狀的房紫妍,雖然丈夫活不了多久了,卻還是皇子妃她娘……

橫豎怎麼比,蕭老夫人都會偏向四夫人房氏而非她!

果然,蕭老夫人狠狠的瞪著端木芳兒,嘴巴一陣張張合合後,就聽到洪媽媽沉聲道:“老夫人有令,送大夫人回桂香院!”

“我自己會走!”

端木芳兒尖聲甩開扣住她手臂的武婢,事已至此也沒必要再跟這些人做什麼客套功夫了,直接狠狠瞪著蕭老夫人和四夫人房氏,倏地扭頭就大步回桂香院去,而回去之後會發生什麼,她也心裏有數。

但,隻要她不死,隻要她不死……

紫竹院。

一群人圍著大堆新鮮藥材,邊按要求處理邊閑聊。

“那女人剛才回去時還狠狠瞪了這邊一眼呢,那可是瘋狗才會有的眼神,你就不怕她回頭咬你?”唐鏡明嘴上說著,手裏也利索的揮舞短刀,把粗藤條削成同等的薄片均勻的散在一塊寬大的錦緞之上,以便明天晾曬。

“怕啊,怕死了,我真怕她不來,她不來惹我,我還真不好跟我爹搶,也搶不過。”蕭如玥偷閑,懶懶的靠在太師椅裏,眸光忽的斜向那衝常樂狂賣風騷的七師兄:“七師兄,你眼抽筋麼?要不要我給你免費紮兩針?”

“不用不用,抽抽就習慣了。”七師兄臉不紅氣不喘的應,倒是安分些的低頭忙活了陣。

白眼一翻,蕭如玥懶得戲弄臉皮城牆那麼厚的他,轉而對常喜常樂道:“常喜常樂,我告訴你們,這世上最不靠譜的,就是那些油腔滑調亂賣風騷動不動就眼抽筋還不會臉紅的男人。”

常喜常樂忍著笑,一本正經的同聲應道:“是,武王妃,奴婢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