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前言
我父親在1989年,曆經了100多天痛苦的疾病折磨之後,於3月6日淩晨,靜靜地咽了氣。
3月7日,時任八一電影製片廠副廠長的王曉棠阿姨揮淚寫就一篇祭文,發表在由我父親晚年創刊並任主編的《八一電影》雜誌頭版上,她的文章原文如下:
你乘著春風去了。在午夜,你體貼地,連床邊守護你的孩兒也沒驚動,飄然起身,掠過北京三月春意朦朧的樹梢,撫過天安門烈士紀念碑碑頂,攏半袖料峭春寒,揣滿腹對塵世的眷戀,輕輕一歎,直上重霄而去……
你乘風而去既高且遠,遠行複遠行。
春風當然要送你,隻因你此生與春同駐。你待人和煦像春風,誨人細潤似春雨;溫厚比春日、文思如春潮。連你知名的小說和電影也取名為《野火春風鬥古城》。我有幸在其間塑造了兩個姐妹人物,由此結識了你。
你此番遠去行色匆匆,我還未及告訴你:上月,加拿大國家電影局羅伯特夫婦來華選片,看此片後諸多褒獎,說它是一部各國觀眾都會接受的好影片。你的癡女小龍掩麵低喃:“爸爸要聽到會特別高興。他去得太快,太屈了!”麵對你的兩個嬌兒和愛妻淑文,我酸楚卻又寬慰,他們在極度悲痛中仍能莊重自持,顯示出這個家庭的教養和品格。這是你留給社會的又一財富,也是你光華的折射。
春風當然要送你,隻為你寵辱不驚的淡泊。得意時如斯,失意時也如斯;隻為你不忘故舊的敦厚,魚水鄉情永記,貧賤之交不移。更為你的耿耿丹心,雖曆盡苦難,信仰始終不渝。然而,我也有過憂慮,你過細了。過細,使你當年在敵占區做地下工作時化險為夷,也使你而今早生華發,一病不起。你為中華民族的興衰長夜反側,恨不能以書盡人間不平事,喚起四海同此心。
你就這樣乘風去了,攜著你那支力重千鈞的筆,直奔天路。從此,我將翹首仰望:當天際現出長虹,那就是你,是你在揮臂洋洋灑灑,為人間繪製七彩幸福之門!
作為全國知名的作家、書法家,我的父親李英儒,他一生並非僅文學一條路。一個人的一生,當你看到他生命的終結,你才發現人類生存的壽命實在是很短很短,親人故去帶給世人的巨大悲苦中有一種哀怨幾乎是共通的,為什麼他不能再多活幾年?
這種哀怨是無用的。
死亡,是人生絕對要遇到的一道深淵,你看到親人到了深淵的邊緣,卻有手不能拉住他,有身體不能擋住他,眼睜睜看到他咽下最後一口氣,飄然間連你的靈魂也隨之而去的瞬間中,或哭或無語都無法替代你心底裏的呐喊。
我陪父親在醫院整100個日日夜夜,眼睜睜看他走完人生最後這再也擺脫不了的巨大痛苦,欲哭無淚中,寫完了以下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