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心情 第二輯(四)(2 / 3)

一度這座城詩與歌交織

一度這座城血與火相迸

哦,奉節,我的奉節

你這古老而又過於年輕的城市

現實又充滿憧憬的城市

你這被推土機悍然推倒的城市

又被打樁機猛烈夯實的城市

一座兩千年曆史沉入水下的城市

一座五年裏突兀崛起的城市

哦,奉節,我的奉節

一座讓有形的三峽大壩

從容建立在下遊的城市喲

一座讓無形的移民工程

坦然建立在心底的城市……

一座孕育當代愚公的城市

搬動歲月搬動曆史的城市……

小三峽的猿

小三峽的水仍是琉璃般的綠

一綠便綠透了千年

小三峽的山仍是武士般的立

一立便佇望了千年

小三峽的雲柔柔地飄著

小三峽的樹靜靜地站著

唯有小三峽的猿們

( 其實是活潑好動的獼猴 )

在懸崖峭壁間攀緣縱跳

搖動著哲人般思考的樹梢古藤

偶或發出迷倒過李白的長嘯

此刻,遊船掠過巴霧峽穀

飛濺的浪花潑向猴群

猿們平靜地與我們對視

繼續嬉戲、求偶或覓食

全然漠視我們的激動

千年一瞬抑或一瞬千年

當三峽水位高漲時節

小三峽的猿們

注定要當一回最乖巧的“移民”

纖 夫 石

在秭歸新遷址的江瀆廟前,立有一根纖夫石柱,柱上有極深的溝槽,為纖繩所刻……

立在這條大江邊

任渾黃的水從身上浸過

任狂怒的浪從頭上打過

牽引住千萬條船兒

牽引住千萬顆心兒

歲歲複歲歲 年年複年年

這深深的溝槽裏

嵌進幾多纖夫血淚

幾多慷慨悲歌?

摸一摸,火一般燙

又冰一般涼

如今,你從江邊登高

與三峽大壩遙遙相望

你這庫區裏最堅硬的“移民”喲

一道道溝槽裏

都流淌出衷心的笑

你筆直地站立在這裏

成為時代最風光的寫照

三 峽 石

你等待了我四億年

隻為目光相遇的一瞬

拾起你的時候

我拾起了三峽的年輪

不,層層疊疊的沉重

以及深入骨髓的擦痕

都提醒我注意你的身份

你是大江之魂!

捧住 端詳 聆聽

江聲雨聲風聲猿聲

齊齊向這枚三峽石的內心

一絲絲地滲透浸潤

也許你更願意躺在三峽

躺在一百七十五米深的水下

與魚兒和水草們談天

和橫行的小蟹們說地

我把你變成一位“移民”

從三峽移向我的書桌

隻為了聽聽你的故事

屈原、李白、王昭君……

因為我固執地相信

三峽石,你真的見過這些古人……

4 延安風情(組詩)

聽 老 農 唱 《東方紅》

陝北腔的“東方紅”

唱起來像吼秦腔

聽起來韻味綿長:

“東方就是一個紅

太陽就是一個升……”

斬釘截鐵 幹脆利落

自信中有一種大氣磅礴

白羊肚手巾已經發黃

臉上溝壑縱橫水土流失嚴重

黑亮亮的眼睛裏溢出笑聲

舌尖上似有黃米酒的微醺

使歌聲有一種醉人的力度

這是一支遊曆過太空的曲子

三十年前或者更久

我在雲貴高原的星空

曾虔誠而認真地聆聽

如今,在這風沙彌漫的冬日

對紅色對春天最敏感的黃土地上

我找到了“東方紅”的源頭

也找到久違了的生命的感動

哦,東方——就是—— 一個——紅

太陽——就是—— 一個——升……

小 青 馬

走遍陝北的李德勝

騎著一匹小青馬

從黃土高坡走到北京城

這是一匹有靈性的好馬

能從高天裏聽出隱隱的敵機聲

能在崖畔上嗅出危險的警示

然後把主人馱到

最安全的地方

當小青馬換成吉普車時

小青馬就不再勞作了

靜靜地安享天年

毛色也一天天變白

小青馬變成一匹老白馬

歲月的霜雪洗濯了它的皮毛

但一顆心依然思念主人

據說逝世前它頭朝中南海

低吟般唱了三聲

這是小青馬的生命絕唱

也是最後的訣別

現在小青馬站在延安

揚鬃奮蹄 仍在轉戰

馬蹄聲已融入車笛聲裏

響成延安蓬勃的節律

橋 兒 溝

橋兒溝有一座古舊的教堂

一群學生正在教堂裏練習舞蹈

四周的窯洞溫暖如春

空氣中散發出藝術的歡笑

這裏曾是魯藝的校址

是革命文化的一處源頭

有溪水有小河還有大江

最終彙入了時代的大潮

有時相輕 有時相重

相輕與相重的文人們聚集在這裏

小米、步槍和一支金不換的筆

從此成為幾代人的記憶

熱血青年俱已年邁了

有一老漢站在陽光下閑聊

他曾與賀敬之扭過大秧歌

眉宇間閃現著昔日的自豪

橋兒溝 橋頭堡

跨山跨溝的無數雙大腳

瀟灑人生從這裏起步

直踏得天地為之呼嘯

青春的橋兒溝

歡笑的橋兒溝

藝術的橋兒溝

不老的橋兒溝

冰 壺 口

一月的風凜冽如刀

一月的河堅硬如鐵

一月的壺口白雪堆積

踏過黃河的冰封

我們拜謁壺口

依照風的形狀

黃河起伏的波濤啊

凝固成一地雕塑

風掠過 歌掠過

張老三的家鄉捎來一片雲朵

我聽見濤聲在冰層下奔騰

冰壺口正唱著迎春的歌

走 靖 邊

走在靖邊的風沙中

走進曆史的煙塵裏

像走進一頁發黃的史書

路邊的枯樹如標點符號

標出一段段艱澀悲苦

走在靖邊的風沙中

想念遠行的三邊詩人李季

這位王貴與李香香的精神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