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嗎?”
聞言,她愣愣地抬頭往上瞧,風將樹梢上的梨花吹得搖搖欲墜。
該走了。
她站起來,頭驀地一陣眩暈,下意識伸手去抓住那人的手臂,這才穩穩站住。
那隻被她緊握著的大手忽得有一絲僵硬。
半晌,頭頂傳來他溫和的聲音。
“我背你。”
夏安心很想笑,他都看不見了,怎麼能指望一個瞎子。
“這條路我很熟,你不用怕。”
他微微彎腰,然後等待著她上去。
遠處溪水流動,像在幽深的空穀之中,回聲陣陣,永無止境。
很久很久,她還是個小娃娃時,他就是像這樣背著她,一步一步走回房。
或許,這將是此生最後一次。
夏安心順著他的背爬了上去,雙手壞繞過他的脖頸,然後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背心。
我原諒你了。
她在心底輕聲說著。
愛一個人很累,恨一個人也同樣的累。
她累了,真的累了。
她扯起嘴角,劃出淡淡的笑容,然後平靜地閉上了雙眼。
一滴淚從她眼角慢慢滑落,帶著滾燙的溫度灼濕了宮洺的衣服,狠狠砸進了他的心髒裏。
背上傳來熟悉的感覺,宮洺有一瞬間的失神。
他不自覺將雙手收緊,穩穩背著背上的人,腳步紮實地往門外走。
風漸漸大了起來,在他們的身後,地上的名字被翻滾著的花瓣給密密麻麻掩蓋住,一切重歸於平靜。
——
那一覺,夏安心沒能再醒來。
她已經堅持太久太久了,該是放手的時候了。
夏安心下葬的那一天,天空下起了毛毛細雨。
這個女人的一生並不幸福,被拋棄,被誤解,被傷害。
但所幸最後一刻,她終究釋然了所有的愛與恨。
江越白盡其所能安葬了她。
葬禮過後,宮洺來了,他撐著一把黑傘,站在細雨中久久沉默。
江越白辦完事回來就見他注視著那墓碑上的畫像,一動也不動。
“就算你看一輩子,她也還是躺在這裏。”
江越白走過去,冷冷譏笑著。
他討厭這個男人,更心疼夏安心。
那日他背著她從老宅裏出來,他差一點就衝了上去。
可這個男人隻是平靜地把她交給自己手中,然後轉身默默離去。
這個他心疼了半輩子的女人,即便處於昏沉中,可還是在他手中費力地留下了幾個字。
我的眼睛,給他。
即便都要死了,她還是竭盡所能地盼他好。
雨越下越大。
“用著她的眼睛,帶她好好看看這世界吧,別再虧欠她留給你的最後一樣東西。”
江越白丟下這句話,轉身就上了車很快離去,從此再也沒有出現在這裏。
陵園中,隻有宮洺一抹蕭瑟的身影。
他緩緩抬手摸上自己的眼,麵色沉靜地看著那照片裏的麵容。
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他不知道這是自己的,還是她的。
如果當初她站在他麵前告訴他真相時,他勇敢麵對自己的內心,相信她,是不是時至今日,他們就能攜手共度,享受綿綿餘生。
但沒有如果,所以他還是錯過了她,錯過了那些明明可以相愛的歲月。
他擁有過,最後又失去了。
餘生,他隻能在痛苦與煎熬中度過。
阿早。對不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