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工地慘劇
潘明理的龍騰集團和李順達的順達集團齊頭並進,加快建設,龍騰大廈初顯規模。不同的是,潘明理神龍見首不見尾,沒見他來過幾次海川,李順達則常駐海川,親自打理有關事務。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白馬河畔的垂柳吐出了嫩綠的新芽,幾隻白鴨子悠閑地在水麵遊弋,一派迷人景象。
工地上來來往往的農民工們無暇也無心觀賞風景,為了趕工期,老板不準他們回家過年,個個留在工地上超負荷地幹活。最鬧心的是上一年的工資還沒全部拿到手,每人手上都有好幾張白條,最多的被拖欠了六千多元。年前大家鬧嚷著向老板要工錢,把老板停在街邊的寶馬車圍住,沒想衝出一夥凶神惡煞般的人,手執鋼管往死裏打他們,“老四川”——就是那個被欠了六千多元帶頭討要工錢的四川人,被打得頭破血流,差點成了孤魂野鬼。人被打了,錢依舊拿不回來。誰不想回家過年,誰不想和妻兒團聚?可是工頭說,誰要是跑回家,誤了老板的事,剩下的錢就別想要了。
他們隻能留在工地上。即便是大年初一,他們吃過幾個饅頭,在工頭的催促下,不得不又來到工地上,重複著繁重勞累的體力活。到處炸響的鞭炮聲,刺痛著他們身上最敏感的那根神經——想家,想家。
老四川和他的幾個工友站在顫巍巍的用毛竹搭建的腳手架上。偶爾一回頭,透過綠色的防護網,可以看到腳下推著車、扛著包的工友們,七層樓的高度,使得他們看上去像一隻隻螞蟻。“老四川”每次踩上腳手架時,都告誡自己,千萬別回頭,千萬別往下看,命懸一線,絲毫不能大意。
他摸了摸後腦勺,傷口還隱隱作痛。但是肉體的痛苦遠遠比不上內心的苦楚。被打後,工友們向公安機關報了案,可是打人者全跑光了,沒有證據說明這些人是老板派來的——雖然所有工友都認定這些打手就是老板雇來的——人抓不到,案子不了了之。在醫院治療的費用還是那些共患難的工友們湊起來的。家中的娃上學要錢,老母親看病要錢,妻子瘦弱的肩膀怎麼能承擔起一個家的重負?一想到這些,他鼻子就發酸。
“老四川”其實並不老,還不到四十歲,一臉的滄桑和拉碴的胡須使得他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老得多。他幹的是泥水活,這幾天趕著貼外牆瓷磚。
站在他身邊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夥子,河南人,幹活時老愛說笑話,還沒結婚的人滿口都是葷話,也不知從哪裏學來的。這玩意兒解乏,說得起勁,聽得過癮,給枯燥的工作增添了一絲難得的樂趣。小夥子人不錯,講義氣,街上“老四川”被打那天,要不是這“小河南”幫他擋了一棍,估計用不著送醫院,當場就報廢了。
“老四川,講個故事給你聽。有個小山村,有對夫妻,女的長得漂亮,男的不咋的。女的很風騷,和村上一個小夥子勾搭上了。她老公慢慢地察覺了,可就是找不到證據,有一天他終於想出了辦法,就假裝外出走親戚,說晚上不回家了。他老婆晚上就約了相好的來自己家中,吹燈大幹時,男人悄悄回到自己房後窗戶下,還約了同門兄弟一夥準備捉奸!隻聽房裏兩人幹得氣喘籲籲,女的被幹得正爽,大叫,‘啊……哦……啊……哦……用力點……用力點……你,你把我搞爽了……我給你衲雙布鞋……’他老公在外麵聽了,火冒三丈,站起來對著房裏大吼,‘幹吧!幹死她!幹死她我給你買雙皮鞋!!’哈哈,給你買雙皮鞋!”小河南眉飛色舞手舞足蹈。
“小心點,這架子不結實!”
“老四川”話音未落,慘劇發生了。
隨著一聲毛竹斷裂的脆響,腳手架從六層處攔腰而斷,防護網瞬間被撕裂,六七個人隨著倒下的竹架從高空紛紛墜落,砸向堅實的地麵,地麵上還有幾個扛水泥的農民工躲避不及,也被壓在竹架之下。
現場一片狼藉,慘不忍睹。混亂中,有人撥了120電話,沒過多久,來了好幾輛救護車,把這些人全運到區人民醫院。
李順達第一時間就得到工地負責人的情況報告,頓時傻了眼,方寸大亂,正一籌莫展之際,接到孫德燦的電話。
孫德燦劈頭蓋臉一頓臭罵:“你怎麼搞的嘛,捅出這麼大的事來,六個沒送到醫院就報銷了,四個重傷的還沒脫離危險,怎麼收拾?禍闖大了知道嗎?”
李順達委屈地說:“我也不想這樣呀,誰知道會出這樣的事。竹架子好端端地怎麼就倒了呢?”
“好端端個屁!不該省的錢你也省,安全生產,安全生產,你全部扔到腦後了?”
“唉!事已至此,你再罵也解決不了問題,燦哥,無非多出點錢就是了,死掉的每個賠六萬。那些打工的,一輩子也見不到那麼多錢,他媽的,沒死的倒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