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淅淅瀝瀝下了一陣小雨,此時天暗無星,萬籟俱寂。
獨孤雲離穿了件月白色的短褂,背著身子蹲在花園角落的李子樹下,刨坑。
她嘴裏念念有詞,兩手沾滿汙泥在地上認真的刨坑,完全沒有察覺到她娘玉華夫人站在她身後。
“你在幹什麼呢?”玉華夫人掩飾不住看傻子的神情,終於忍不住先開口。
獨孤雲離嚇了一跳,屁股帶著腿向後一閃,險些坐在地上。
她慌忙站起,擋住坑旁邊躺成一堆的小白狗屍首,抬起胳膊,用袖子在臉上一抹。
玉華夫人微微斜了斜腦袋,便瞥見小白狗。滿臉嫌棄看著獨孤雲離:“別丟人了!不就一條狗,還哭上了。你爹躺床上快兩年了,我也沒見你掉過一滴淚,這會為個狗,在這吊孝呢?”
獨孤雲離背手站著,頭埋進胸膛,右腿微弓,腳下來來回回揉著一顆土疙瘩。
“這麼大個人了,還當自己是個孩子,家裏的事一點不操心,你自己的事也該操操心。”玉華夫人眼皮一抬一合,將獨孤雲離從上到小掃了眼。
褐色織花豎條滿繡裙子被泥糊了一半,月白色袖口上除了泥還沾了些血跡,頭頂左右應該對稱插著一對銀花步搖,現在隻剩左邊。
玉華夫人唯一慶幸的是,獨孤雲離沒把自己弄丟了。
“除了你表哥,還真別說,你嫁了誰,管保被打死。你看看你這個樣子,十八歲了,一點大姑娘樣子都沒有!”
“十七。”
“行,十七。”玉華夫人不願再跟獨孤雲離扯這沒油水的話,聲音緩和下來,進入正題:“你爹有沒有說,發不發兵呀?”
“沒有。”獨孤雲離垂著眼,想了想,搖搖頭。
“是沒有說,還是沒有發兵?”
“沒說。”
“那你就沒問問他,到底幫他兄弟不幫?”
“那我明天問問。”
玉華夫人被她這三巴掌打不出一個屁來的獨女氣得夠嗆。想她也是出了名的精明,怎麼能生出來這麼個瓷錘。
想來想去,這都是從自己肚子裏出來,自己看著長大的,隻能是隨了他爹了。
玉華夫人歎了口氣,囑咐獨孤雲離快點睡覺,轉身便離開了花園。
獨孤雲離自然沒走。
因為怕人笑話她幼稚,獨孤雲離趁丫鬟仆人都睡了才出來,懷裏揣著自己給白狗寫的誄詞,一邊挖坑一邊自責。
“都怪我沒有把門關好,來世——不要有來世了,你去上天當個狗神吧,放心,我會給你燒很多很多金元寶,給你在廟裏捐一個仙位。”
“這你都信。”一個男子的笑聲在獨孤雲離身後再次響起。
這聲音獨孤雲離是聽的出來的,渾厚中帶著幾分清亮,正經中摻著一半高傲,便是她表哥玉岩的聲音。
獨孤雲離沒急著站起回應,用手將最後一抷土掩在埋葬白狗的地方,雙手合十點頭鞠了一躬。
她並不理會玉岩的笑聲,拿出火折子一吹,將寫好的狗兒誄點著了。
火快速變大,順著紙燒成一團,又立刻歸於灰燼。
獨孤雲離起身,看向玉岩的一瞬間臉便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