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們訓練有素地成二龍吐珠之陣勢向玻璃馬車包抄過去。劉一刀朝天上打了一槍。
瘦猴怔了一下,“糟了!”馬上停了車。
梁父打開車門問,“哪兒打槍?”
“遇見劫道的了!打吧?”
梁父已經看見劉一刀了。“慢!他們人太多了。打起來你們全得把命搭上。別怕,他們與我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不就是為財來的麼?要什麼給什麼不就完了嘛!”
劉一刀的人馬很快跑到了近前,將玻璃馬車團團圍住。
梁父對瘦猴說:“你們往後站,我一個老糟糠了,一不怕劫財,二不怕劫色,我不怕他們。”他向前走去。梁母在後邊直叫他回來,他也沒理。
劉一刀下了馬,向梁父迎麵走來,兩個人相距幾步之外,站下了。這時田耀祖認出了梁父,忙用圍巾把臉遮擋住了,隻剩下兩隻眼睛。
“請問,你是哪家的老太爺呀?”劉一刀客氣地問道。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的兒子是包頭興盛製革廠的經理。你今天遇上我,得認倒黴了。”
劉一刀笑了,“哦?我怎麼個倒黴法,你說說我聽聽。”
“第一節,我的兒子生意太差了,剛剛把欠的饑荒還清,沒幾個大子兒了。第二節呢,我兒子是出了名的鐵公雞、琉璃貓,你綁了我的票,他也不會出錢來贖我的。賊走不空手嘛,你也不能白跑一趟,這麼著吧,我這有一份給人家送的結婚厚禮,也能值個三五十大洋了。就算是送給各位的跑路錢吧!”
劉一刀樂了,“哈,有尿!不過,能不能從你兒子那兒榨出點兒錢來,我得試一試。就麻煩你跟我走一趟吧!”
“別帶他,要帶你帶我!我跟你們去!”梁母喊道。
梁父瞪了梁母一眼,“你,你這不是添亂麼?”
“要活活在一起,要死死在一塊兒!”梁妻說什麼也要跟著。
劉一刀又樂了,“哎呀,這可讓我太感動了!”他對山裏豹子一揮手,“帶走!”
二當家問要不要把玻璃馬車帶上?
“你個傻蛋!這車不錯是不錯,就是太紮眼。我要是帶上它,官軍找咱們可就不費事了。”劉一刀對瘦猴笑了笑,“朋友,千萬別傷了和氣!”
瘦猴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劉一刀一行人遠去了。
老趙已經走上了一個山坡,他看見了向他這個方向奔來的劉一刀,嚇得立即趴在地上。劉一刀一夥在他的眼前跑了過去,老趙一眼看見了被擄的梁父和梁母。
他一下子樂得蹦了起來,“哈哈!太好了!”他朝劉一刀喊道:“等一等,等一等!”他邊喊邊撒腿追了上去。
田青、豆花在前麵安排好了住宿折回來時才知道遇見了土匪,兩位老人家也被土匪綁票了。他掏出槍來,就要追。
“董事長,你先別著急,我們還是進殺虎口,等著土匪開價贖人吧!”瘦猴追過來阻止田青,豆花也同意瘦猴的說法。田青看看土匪早沒影兒了,也隻得帶著一行人先去住店。
劉一刀帶人衝進了一個孤零零的莊稼院子,院主人正在掃地,見他們進來嚇得扔下了掃帚。
“老鄉,別害怕,我是劉一刀。你把你家裏的叫到下屋去,我要在你這兒借地生點兒財!”
“明白,明白。”院主人對上房喊道,“屋裏的!快出來!”
一個婦女從上屋走出來,慌慌張張地跟丈夫進了倉房。一個土匪從外邊把門鎖上了。
劉一刀下了馬,“把肉票領進去!”又對二當家的說:“你把住風。”
山裏豹子押梁父和梁母進了上房。二當家拿梯子立在牆上,爬了上去。劉一刀看見田耀祖捂住嘴立在院子裏,“怎麼了,賽半仙?”
“我,嗓子有點兒疼。”
“那一準是嗆了風了。行了,你找個地兒躺一會兒。等我熬完了鷹,你給我寫封贖肉票的信就成了。”
田耀祖走進了西屋,鞋也不脫地躺下了,長長地噓了一口氣。
梁父梁母坐在東屋炕邊,梁母害怕地低著頭,梁父不在乎地看著劉一刀。
劉一刀的目光停在梁父的臉上。“哎,有意思。你不怕死?”
“七十三八十四,閻王爺不叫自己去。我都七十四了,土埋半截了,我死了也是喜喪,你說我怕個啥?”
劉一刀點點頭,“好,好好好。那你兒子怕不怕你死?”
“我兒子?嘿嘿,他正盼我早死呢。你想想啊,他的生意做得不好,自己活得還挺費勁呢,再養活我們老兩口子,你說說,他還不盼我早點兒死?”
“不對吧?你兒子能有那麼好的玻璃馬車,他能沒錢?你唬誰呀?”
“你是說那輛車呀?得!得得得!你上當了!那車不是我兒子的。”
“是誰的?”劉一刀不相信。
“就剛才,車後邊,有個瘦子,猴瘦猴瘦的,他是包頭東昌銀號的管家。那車是從恰克圖剛買回來的,要往山西老家送,我兒子不是不願意養我麼?就給了那個瘦猴十個大煙泡。瘦猴一想,反正車空著也是空著,就答應把我捎回山西老家了,他也能掙點兒外快。好漢,你要是把我們老兩口子撕了票,千萬給我兒子捎個信,瘦猴他沒把我送到地方,至少也得要回五個煙泡來。”
“你這個老東西,說這麼熱鬧,到底是真的假的?”劉一刀將信將疑地盯著梁父。
“哎,你手裏拿的是槍,我手裏拿的是煙袋,我敢騙你麼?”
劉一刀撓撓頭……隔壁躺在炕上的田耀祖聽著梁父和劉一刀的對話偷偷笑了。
“行了,我也不跟你費吐沫了。我看看,你身上的什麼東西是你兒子一看就能認識的。”劉一刀上下打量著梁父。
“頭。”
“嗯?”
“我的腦袋年輕的時候受過傷。我年輕的時候,是個二虎!放羊的時候,跟羊頂架,一不小心,讓羊角把我的頭頂頂了一道溝,血嘩嘩的,我揀起一塊土坷垃就給按住了。傷口好了,留了一塊疤。我兒子一看見我的腦袋,準能一眼就認出來。”
山裏豹子憋不住笑了出來,劉一刀抬手就給了梁父一個大嘴巴,“你個老幫菜!”
“哎呀,你怎麼打人哪?”梁母叫了一聲。
梁父擦擦嘴角上的血,“劉一刀,你是個山大王,宋江也是山大王。宋江的杏黃旗上寫的可是‘替天行道’。那他自己先得有道。就我的歲數,是不是比你爹都大?你打我一個糟老頭子,你就下得去手?”“你還跟我爹比?你是我孫子!山裏豹子,把他的衣裳扒了,給他兒子送去。讓他兒子交五百塊光洋的贖金來取人,六天之內不來,就讓他給他爹娘收屍吧!”
劉一刀說罷氣衝衝地進了西屋。
田耀祖坐了起來,“熬得怎麼樣?”
劉一刀一拳砸在炕沿上,“這個老幫菜,真他媽難對付。軍師,你好點兒了吧?你給他兒子——什麼廠叫什麼來著?”
“他好像說是製革廠的梁經理。”
“對,你給他兒子寫封信,讓他送五百光洋的贖金來。”
“五百?”田耀祖搖搖頭,“你是寧可要跑了,也不想要少了?”
“你說他拿不出五百大洋?”
“大當家的,你把山裏豹子叫過來,別把那梁經理他們家的老太爺打死了,那就一個大子兒都要不來了。”田耀祖一直聽著那屋的動靜,他不忍心老梁頭挨打。
劉一刀點點頭,衝東屋喊道:“山裏豹子!”山裏豹子拿著梁父的上衣走了進來。“軍師怕你把肉票給撕了。軍師,你接著說。”
“你讓他出五百大洋,那你就不用送信讓他贖人了,直接讓他來收屍吧。頂多二百。”
“二百?好吧,二百就二百。你寫吧。”劉一刀同意了,當下要田耀祖寫好了信。
山裏豹子拿著那封信,叫過兩個土匪上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