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太夫人白氏一行在臘月二十當日被滯留於嘉郡城外。
起因是通行牌的遺落。
太夫人苦惱於自己的疏忽,偏逢天降大雪,心氣鬱結於內,又兼外侵邪祟,登時就病倒了。
相諄得到消息時正斡旋於一樁舊案,但不明母親細節情況,便隻安排僚屬李功曹、袁士誠、尚乙等人同去接應。
袁士誠來找尚乙時,李功曹已率隊在外等候。尚乙告別許勇,不及著裝嚴整即便衣同去。
街道兩旁積雪堆砌,空中仍在往下飄落鵝毛雪片。
清道往一旁退讓,待官隊經過後再回道揮帚,箬笠蓑衣濕痕深重。
尚乙壓低帽簷,嗬出的氣息化作白霧。
出門匆忙,這會兒靜下來才記起冷天的厲害。總算騎乘的齊口馬溫馴有靈,繞是初學者也不必擔驚受怕。
尚乙望向城門。
雖然風雪阻礙盤查,但放行的速度卻明顯加快了,關口喧嚷不複平時儼然。怪道兵家常言大雪寒天,進攻奇襲等語。
李功曹和袁士誠一道下馬來至守城長吏麵前,如此這般說了一番,並出示相關憑證。
長吏當即同二人出城門來至相太夫人車前,躬身請太夫人進城。
“太夫人身體不適,不便相見。還請諸位官爺帶路就是。”太夫人的心腹嬤嬤略掀起簾幕,朝眾人交待。
還未及動作,便聽見車裏一陣猛烈的嗽聲。
尚乙等在城門前,遠遠瞧見那夥人騷動起來,便駕馬過去,問袁總管情況。
“太夫人患了寒症,一時顛簸不得,須先請郎中看過。”
“可有隨行攜帶的藥物?”
“並不起效。”
尚乙一思索,冷靜道,“袁總管,請讓我見一見太夫人。”
嬤嬤狐疑地打量尚乙。
“大雪寒天不利於病體,郎中至少也要一刻才到。我略通醫術,也有些實際經驗,或可為太夫人舒解病痛。”
“你是哪裏來的丫頭?”
“我是相大人的徒弟。”尚乙直視她的目光,“我叫尚乙。”
相太夫人不自然地躺在厚褥榻上,麵色晃白,形寒肢冷,再者脈象遲浮無力,的確是寒邪表症。
“大娘,太夫人這樣蜷臥多久了?”
“也有半日了。”嬤嬤觀察尚乙舉止穩重,好歹放下幾分心,端起重視回答。
另有一個用度不凡的丫鬟整理好太夫人的衣著,也坐在一旁看向尚乙。
“用了什麼藥?”
“吃了幾粒祛寒用的蜜丸。”
“緩了。”尚乙皺眉,小心撐起太夫人,又請丫鬟幫忙穩住身形。
當下真氣暗調,掌心運力為太夫人推拿按摩以期疏通經絡,暢達氣血。
漸按得太夫人麵色恢複如常,氣脈平順才罷。
車外也響起郎中問安的聲音,尚乙將太夫人安置好,才別過嬤嬤丫鬟下了車。
她先向那挎著藥箱趕來的郎中作揖,才道:“先生辛苦。太夫人實為外寒裏實,又因所用丸藥遲緩以致血脈滯澀,才成症勢。我已推拿舒緩,暫無大礙,反而不便叨擾。”
郎中點頭道:“果然如此,倒還得當。”
“還請先生一同前往相府,再行診治。”尚乙做出請的手勢。
立刻便有衛兵在李功曹的指示下策馬近前。
“有勞先生了。”
尚乙再一拱手,自去翻身上馬。
袁士誠等人相視點頭一笑。
一行人聲勢赫赫地趕至相府,齊力將太夫人抬扶進內室才漸次散去。
李功曹等人往官衙去回話,袁總管安置隨行人員並調度左右,尚乙便留在太夫人身邊,協同郎中看脈等事。
一時郎中已有判斷,便手書藥方交給尚乙,並叮囑後續事項,才由眾人送著離府。
相英進門便奔床榻,司棋正喂太夫人喝藥。
“伯母!”
相英往床邊坐了握住白氏的手,焦急問道:“伯母感覺如何?”司棋端著藥暫避。
“若是英兒再溫和些,我這寒症也能好去六七。”白氏回握相英濕潤的手,一笑道。
相英心頭一鬆,笑道:“伯母又拿我打趣!”
“凡事拿捏些分寸,才不至落人話柄,也好叫我們做長輩的放心不是?”白氏歎口氣,拍一拍相英的手,“你也這般大了。”
相英鼻子一酸,掩飾了撒嬌道:“伯母留我過年如何,這時候趕路回去又冷又累呢!”
“英兒乖,你堂哥準給你安排得妥帖。難道你忍心留家裏那兩位冷冷清清地過年嗎?”
相英委屈道:“聽伯母的就是了。”
白氏點頭,輕聲道:“我也要歇歇,你去吧。”
相英點頭稱是,回身離開了。
不一時,相諄從官衙趕回,滿心焦慮推門而入時,屋裏隻有大丫鬟司棋一人陪侍。
“大人!”司棋忙向前道一個深深的萬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