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我可能在香港,好像也有可能在深圳……”趙嘉良想了想,有點為難地攤手,“你知道我們生意人,飛來飛去的,行程太多,難免記不住。”
李飛不想跟他兜圈子浪費時間,倏地抬眼,眸光冷然銳利非常,冰刃一般直截了當地戳穿他,“——你在佛山,跟蔡啟榮蔡啟超交易。”
趙嘉良挑眉,顯得無辜,“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李飛有點想打他。他深吸口氣,攥緊了拳頭來克製這欲望,“那好,我再問你,你這次來東山幹什麼?”
趙嘉良看了看山下喧鬧的城市,努努嘴,打定了主意油鹽不進油腔滑調似的,“做生意嘍,我在東山有投資的——!”
他話音沒落,忍無可忍的李飛突然對他動了手。
這混小子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眼裏簡直在閃火光,“為什麼你一到東山,東山的製毒分子就開始蠢蠢欲動?”
趙嘉良不是沒力氣還擊,不過被自己兒子揪著,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哪怕他兒子把他當敵人,他也舍不得跟他動手或者把他推開,隻是礙於身上還貼著林耀東的“順風耳”,他隻能繼續好整以暇地裝傻,“毒?什麼毒?我不做化工的,”他說著,特別認真地攤手,評價,“我覺得做化工會汙染環境,不好。”
我去你大爺啊!
被他裝傻充愣鬧得心煩卻又找不到破綻的李飛在心裏忍不住恨聲罵起來,他當然不知道趙嘉良的“大爺”跟他同宗同源,細算起來他還得叫聲爺爺……這會兒在心裏罵的毫無忌憚,一手抓著男人,一手打開手機,從相冊裏翻出了幾張塔寨村排汙渠向外界傾斜棕黃色液體的照片——照片上,周圍的莊稼已經枯死了。
趙嘉良看他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心裏好笑,臉上卻還是一頭霧水的樣子,“我不懂。”
……李飛是徹底忍無可忍了。
他驟然暴起發力,憤然向後摁著趙嘉良,猛地懟著男人後背狠狠撞到樹上——
挺疼的,趙嘉良悶哼一聲,臉上多了點誇張的疼痛,李飛看他這裝腔作勢的樣子越看越來氣,幾乎已經氣急敗壞了,“趙嘉良!你跟李維民什麼關係?為什麼在佛山他會放你走?你……是不是他的線人?!”
關於趙嘉良的身份,他有兩種大膽的猜測,其實都不太可能,但他必須確認。他冷冰冰的開口,先把自己覺得“如果真相如此還能勉強接受”的第一種猜測問了出來,然而原本正躺在自家書房裏閉目養神的林耀東聽見從監聽設備裏傳出的這話,倏地睜開眼睛,猛然從躺椅上翻身坐了起來,臉上困倦在轉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如臨大敵般驚疑不定的表情。
同在書房裏的林耀華父子也倒吸口冷氣,然而臉色倏變的不止有遠在塔寨的三個人,被李飛懟在樹上都沒掙紮的趙嘉良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甚至在轉瞬之間落了下來!
他第一反應是要伸手把藏在衣服裏的監聽設備拽掉,但手都想抬起來了,卻在轉念之際生生忍住了——林耀東一定在聽,他這時候把竊聽器摘掉,等於他忍了線人的身份,這麼多年的努力,這麼長時間在東山殫精竭慮布的局,原本已經跟李維民敲定好的行動,都將毀於一旦!
他不能認。
電光火石之間趙嘉良心念電轉,隻當那頭冷汗是後背撞樹疼出來的,他誇張地齜牙咧嘴,語氣也不可避免地不悅起來,“阿SIR,你這是幹什麼?我是來投資建廠的,這就是你們東山人的待客之道嗎?大陸警察都像你這麼無法無天嗎?沒有證據可以血口噴人嗎?”
一連串的問題,李飛一句也沒往心裏去。他緊緊盯著他,試圖從他眼裏看出一點破綻,然而什麼都沒有,李飛把第一個猜想放下,心卻不由自主地吊了起來——
“你給了李維民多少錢?他是不是你的保護傘?”
——就算趙嘉良說是,李飛其實也不會信。
他信任李維民如同信任他自己,除非把鐵證砸在他臉上,否則他是不會相信的。
但是有的時候,絕對的信任和心頭一念而起的疑慮,是不矛盾的。
就好像現在,他不介意趙嘉良的承認,但他卻希望聽見趙嘉良的否認。
塔寨裏,林耀東跟林燦對視一眼,又驚疑不定地看向林耀東,幾個人臉上都是驚疑不定的表情。
他們不知道李飛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你說的那個李維民,我不認識。”聽見他竟然懷疑李維民,趙嘉良倒是真有了一點真實的不悅來,這真實的情緒混在被冒犯後做戲的惱怒裏,真真假假,讓趙嘉良的眉眼都沉了下來,看著李飛,別有深意的笑了一下,“不過五月十三號,我的手下在東山南井村談一個項目,還沒到地方就聽到了槍聲——警察殺警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的項目才沒有談成。”
警察殺警察……
李飛如同被戳了逆鱗,瞬間暴怒,胳膊狠狠抵在趙嘉良的脖子上,趙嘉良的呼吸瞬間困難,他被李飛狠狠的壓住喉管,臉越來越紅,忍無可忍地屈膝硌在李飛肚子上,李飛放開他急速躲開,說話間卻又纏鬥上去——
“趙嘉良,我知道你在接觸林耀東,也明確地知道你們在幹什麼!無論你以前做過什麼,我告訴你,隻要我在,你是不可能和林耀東做成這筆生意的。我給你個將功補過的機會,你幫我探查清楚塔寨的製毒窩點在哪裏。隻要你能把他製毒的證據交到我手裏,我可以放你走。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