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何事秋風悲畫扇(番外)(1 / 2)

“瓊兒,小采瓊兒……”

小的時候,隻有阿娘會這麼叫我。她總是滿臉慈愛地摸著我的頭發,一麵笑一麵溫柔道:“我們瓊兒生的真是好看,將來尋個良人嫁了,也生兩個模樣漂亮的小娃娃,滿地歡喜地跑著叫阿娘。”

阿娘說,隻有天上的仙子才會提著籃子去采摘瓊露,所以我叫,采瓊。

我信著阿娘的話,真以為自己也是九重天的仙子。十三歲之前,我是個清白本分的好姑娘。倘若阿娘她能活到我十五歲及笄,或許我就真能嫁個良人,看孩子遍地跑叫我阿娘。

可是她早早死了。那年我剛滿十三歲,哥哥嫂嫂就把我賣了。進了勾欄,我不再有那個神仙般的名字采瓊,老保子給我重新取了個名兒,叫連連。

連連,這個是個什麼名字呢?跟隔壁唱歌的鶯鶯與對門跳舞的九九差不多,都不是什麼正經名字。

我是彈琵琶的連連。

我琵琶彈得好,很招客人們的歡喜,大把銀子流水一樣的淌進老保子的錢袋裏。她對我愈發好了,每次瞧我都笑得見牙不見眼。

我們都管她叫娘,可她跟我過身了的阿娘有千差萬別。她從不說什麼允我嫁人的話,她巴不得我在這樓裏多留兩年,好叫她把銀子賺個過癮。

點我的那些個男人,一個個都喜歡動手動腳的,每次聽完一曲都要揉捏著我的手坐談好久,可若真叫他們誰買了我回去做姨娘,又都不願意了。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他們就喜歡召妓。老鴇子很精明,要留著我賺錢,始終不肯叫那些人近我的身,他們一次未曾得手,第二次便還會再來,一次又一次的,萬兒八千銀子就這麼打了水漂。

我恨那些男人,看見他們這般作死銀子,心中快意。可我又恨著我自己,若不是這些男人好玩好嫖,我又怎會衣食無憂?

我時刻忘不了,自己就是靠著這群爛人養活的。

直到有一回,我在揚州的畫舫上遇見了他。

彼時正值菊黃蟹肥時節,不少貴公子到了晚間都點上一隻畫舫,邀上三五好友,帶上兩名歌妓,坐在畫舫裏聽曲兒吃蟹,甚是風雅。

那晚我便在那船上彈琴,點我們的是揚州守備大人的公子,我娘特地叮囑了這小爺是個不好說話,讓我們無比好生伺候。

我彈琵琶,鶯鶯唱歌,九九在裏間給公子們跳舞助興,一開始還算平安,可到後麵,守備公子便鬧得不像話了,纏著九九非讓她跳什麼勞什子的脫衣舞。

九九掙紮兩下沒從,便被兩記火辣辣的耳光甩在臉上。

隻聽見他罵:“什麼東西!不過是供人賞樂的玩意罷了,竟擺譜到你爺爺眼前了,我今日便教你知道厲害!”

似是還要繼續動手,我們在外間嚇得不敢出聲。

原以為不會有人阻攔,卻突聽裏間有一聲音,恰似珠玉墜盤,悅耳動聽:“若是要教訓人回家去教訓自家下人去,今日邀了我們又做這等掃興之舉究竟何意?”

那守備公子聽了忙賠笑。

不一會,那人便帶著九九出來,隻留一句:“下去吧,這不用你們伺候了。”

身旁之人立刻如釋重負,我卻偷偷打量那人,他眉目生的俊美硬朗,人品衣裳都是極為上乘的,瞧著貴氣不凡。

我心裏晃悠了一下,守備公子在揚州已是一等一的人物,可他卻讓那守備公子都怯身賠笑,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

後來我聽說,那是從京城來的貴人。

原來是京城來的,天下腳下,想是應當若此。

我想了想,那樣的人,我是配不上的。那再沒了這心,隻是偶然還會想起那晚他從裏間打了簾子出來那一瞬間的光華萬丈。

又過了一年,皇帝禦駕巡遊,帶著一匹大臣來到揚州狩獵過冬。

我心裏存了一個不著影子的幻想,那日日閑時都坐著輛馬車去那人跡罕至的山上賞雪,旁人都以為我是瘋了,隻有我知道,我是在暗暗期待些什麼。

老天垂憐,當真讓我在揚州一座無人老山上尋到他了!

他似是受了很重的傷,昏迷不醒,身上還有諸多蛇口,想來應是蛇毒侵體。我驟然心疼,趕緊著人將他搬上馬車,結果在不遠處瞧見了另一具同樣昏迷的身影。

那是個麵容英秀的姑娘,身披紅甲,從周圍的痕跡,這兩人大概是從上麵墜落摔在這裏的。我原打算把這姑娘一起帶上車,誰知馬車太小根本放不下,無可奈何我隻能先把他帶走,隨後再派人來尋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