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下午兩點半藝術中專就放學了。這是整個白天裏最為安靜也是最為尷尬的時間。如暴動前的那片刻寧靜,兩點多一直到下午四點這段時間像是凝固住了一樣顯得漫長。安靜的大街就像是在等待著一會兒下班或者下學的人群一湧而出,而後是交通堵塞,再後來便是萬家燈火……藝術中專圍牆的另一端便是景山公園。景山之所以出名一是因為在其山頂上可以俯看故宮全景,二是因為它是老北京城的中心。每當下午兩點半陳曦看到和自己一樣穿著藍色校服的藝術中專學生從學校裏麵走出來時,他就覺得睡著了的北京城也因此而生動起來。
其實,放學後才是藝術中專裏大多數學生真正快樂的時光。年輕的生命不喜歡停滯再加上沒有任何學業上的負擔,他們會盡量找事情做來抒發自己的熱情。他們有的會去網吧,有的會到大街上招搖,甚至有的人把校服脫下便搖身一變就與社會青年別無兩樣了。心地還算善良的他們有時也會做讓別人鄙視的壞事,但這又不能全怪他們,多少也是因為兩點半以後社會上便再無他們合適的容身之處。
陳曦在下課鈴響之前就收拾好了書包。當下課零不緊不慢的響了,他的心也終於勃勃跳動起來。但陳曦不外漏的性格反而使得他看起來有些怠慢。這種不外露的性格最大的好處就是使他在其他的同學們麵前講起話來份量十足。陳曦的同學都是十六七歲的年紀,他們還沒有學會去探視別人的內心,他們簡單的認為一個人如果不愛說話並且不是口吃,那麼從他嘴裏講出的話必定是事先經過了深思熟慮。而在他們看來陳曦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陳曦和班裏的另外兩個男生魏亮和李博,以及三個女生穿著校服一起走出了校門。剛拐出了第一個胡同他們便遇見了一群外國遊客。陳曦他們生長在北京,對外國人早就不覺得新鮮和奇怪了。老外中有個滿頭白發的老婦人,她先是對著陳曦他們微笑,之後便舉起了相機。陳曦他們立刻衝著老外熱情的揮手嘴裏還大聲喊著:
“Hallo!”
老外見狀立刻驚異的互相對視起來,因為在他們的腦子裏預存的中國人應該是非常羞澀含蓄的。每當見到這種情況陳曦總是陷入沉思。他總想從中悟出點兒什麼道理來,但他又苦惱於自己的知識水平讓他隱約的感受很難總結成語言表達出來。陷入思考之中的還有那些外國遊客。他們到北京後滿眼是胡同裏的灰牆,耳聽的是自上而下的鴿哨聲,這使得他們陷入一種假象之中。他們更會覺得中國人與轎車高樓大廈是那麼的格格不入,直到這些外國遊客見到陳曦他們這種北京城裏的青年學生才恍然大悟般發現自己的膚淺,發現領略一個地方的文化完全被套在曆史中的某個階段裏原來是種局限。
而實際上陳曦他們這次要到北京125中學,去幫三個女生中一個叫祁月的去打125中學裏的一個女生。雖然陳曦經常出去打架而且回回都是以多打少,但這次他們去的是一個重點中學且對象是個女生,所以他心裏有些感覺不塌實。雖然如此,他們三個男生沒有一個人去問125中學的那個女生為什麼得罪祁月了,因為在他們看來道理遠沒有幫自己朋友的忙重要,另外也是因為他們也都明白女生之間的事情也過於的複雜。
他們幾個人一起上了四十四路公交車。這車路線是繞行整個二環路,所以任何時間車上都很擁擠。直到他們下了車,他們的書包才發揮了一天裏重要的作用:為了演示身份陳曦他們把藍色校服都裝在了各自的書包裏,並取出裏麵裝的外套換在自己的身上。
他們到了125中學。由於是找個女生的麻煩,所以任務就自然落在三個女生的身上了。
三個男生就在125中學附近的護城河邊上的樹林裏等著。為了打發時間,他們邊抽煙邊開著玩笑。一隻煙抽完了,陳曦一個人就到護城河河岸邊上蹲著,他拽下身邊柳樹的葉子一片片的放在河裏,然後再看著它們隨水漂去。
他們找到的是個非常隱秘的樹林,雖然能聽見附近有汽車駛過的聲音,但茂密的樹林絕對可以阻礙內外的視線。自己班裏的三個女生回來時,她們身後果然已經跟了個陌生女生。這個女生雖然穿著高中校服但是打扮的很花哨,藍色的眼線顯得非常的突出。
她跟著祁月她們來到了陳曦的身前。她的頭微微仰著絲毫沒有畏懼的神情。這個重點高中女生的模樣立刻給陳曦的心裏帶來了厭煩的情緒,原先的憐憫之情也在一瞬間一掃而光了。因為陳曦一直覺得高中生應該有高中生的本分,中專生有中專生的生活,他們都應該各安其道。接著陳曦的目光落到了高中女生的下半shen,她穿著深藍色設計簡潔的上麵隻有兩道白色褲線的運動褲。在褲線最下麵的開口處是一雙白色運動鞋,二者的顏色和款式搭配的都非常和諧。光看這個局部陳曦還是能感到一絲美好的。
陳曦的三個女同學裏身材是一個胖一個瘦,隻有祁月的身材顯得很勻稱。祁月還長了一個幾乎是人見人愛的模樣,但其中也是她的行為最為暴動。
祁月開口對高中女生說:“知道為什麼找你出來嗎?”高中女生沒有吭聲。祁月立刻嚴肅了起來並用手背撫著她的臉蛋說:“知道為什麼叫你來嗎?”高中女生仍舊不回答而且將視線移到了地麵上。祁月微笑了一下,這笑容顯得特別的乖巧,好像高中女生的全部行為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一樣。
看到祁月也不是很有辦法,她們三個裏身材胖的那個想幫幫忙。她挑著眉頭對高中女生喊到:“你不說可就別怪我們了!”說罷,就給自己點了支煙抽了起來,從她嘴裏吐出的白煙在高中女生的麵前散開了,但高中女生仍舊不說話。高中女生開始敢跟著祁月她們來現在又這麼傲慢,她的大膽開始另祁月她們有點兒不知所措了。
陳曦他們就坐在離高中女生幾步距離的草地上。他們三個男生裏,帶頭玩的是李博。李博在這個最尷尬的時候站了起來走到高中女生的麵前,抬起胳臂就打了她一耳光。可能是被嚇著了,在李博的手掌還沒有落下時高中女生就驚叫了一聲,在手掌離開後她的頭便深深的耷拉了下來。然後,李博看都沒看高中女生一眼就回到草地上坐了下來。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沉默了。高中女生呆站著,但是從她麵部表情細微的前後變化可以看出她已經感覺到了恐懼。陳曦看到她不再那麼顯得張狂了,自己的心理也痛快了一些。
陳曦發現此時夥伴們安靜的如雕塑一般一動不動。於是他把視線轉移到了別處:在他的身邊有柳絮在風中輕舒漫卷的飄舞著;護城河的河水在下午暖洋洋的光線照射下如油一般蕩漾著光澤;樹梢上依稀露出了遠出鍾鼓樓的頂,它像是嵌在了純藍色的天空中,顯得神秘而威嚴……然而當陳曦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這美好的心境就全都不再屬於他了。
祁月衝著高中女生喊了一聲:“蹲下!”
剛才李博的耳光果然收到了成效,高中女生被嚇得慢慢的蹲下了。陳曦看著她不再倔強突然覺得自己很殘酷,身邊的所有人也都很殘酷,甚至就連護城河水其實也是渾濁不堪的。
高中女生依舊是低著頭,祁月也蹲在了她的麵前。這時,李博卻哈哈大笑起來,他轉過頭對著陳曦和魏亮大聲說:“你看她們蹲著像在幹嘛?”
魏亮說:“不知道。”
“像在大便……”李博說。然後三個男生都笑了起來。李博的笑聲尤其誇張,直到祁月轉過頭罵了一聲:“滾蛋!”後他才停止。
祁月繼續著她的蹲姿,並顯裝出生氣的樣子對高中女生說:“知道我為什麼找人來打你嗎?”
高中女生先輕輕的搖了下頭,然後用微弱的聲音說到:“不知道。”
“那我就告訴你……陳盼是我一塊兒長大的姐們兒。你得罪她就是得罪我。我就是西城藝術學校的我叫祁月。”
說完祁月給自己點了一隻煙深深的吸了一口,接著說:“你很喜歡欺負是人吧……”
說這話的同時她把煙頭燙在了高中女生的頭發上。煙頭與頭發相接處時發出的“嘶嘶”聲仿佛比樹林外的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更刺耳。本來微微低著頭的三個男生現在都抬起了頭注視著祁月的舉動。魏亮從自己的包裏掏出了煙,發給陳曦和李博。於是點著的煙在女生那裏卻充當了凶器的角色,在男生那裏掩飾著他們心裏的不平靜。
祁月卻像是個正精心於自己的作品的理發師,樂此不疲的把高中女生右半麵直至肩膀的長發從末端一直到與眉毛相齊的地方一點點兒的都燙得翻卷了起來。剛剛被燙過的頭發被祁月用手輕輕一碰就都成了灰散落了下來。祁月撣去留在手中的灰之後,就把著的煙頭放在了很接近高中女生眼睛的地方。高中女生在這團團煙霧中更加膽怯了,她的眼睛有點兒濕潤而且白色的部分也布滿了鮮紅的血絲。祁月說:“陳盼的事情就這麼算了。以後上學不許化裝,必須穿校服知道嗎?”
高中女生顫抖著聲音小說;“行……”
祁月從陳曦那裏要來了他的瑞士軍刀,先把高中女生的右腿褲子褲口紮了一個洞。然後祁月用刀將這個口子順著褲線向上拉開,一直拉到了高中女生的腰間。
三個男生相互看了一下,並且故意做出了感到吃驚的表情。陳曦看了看高中女生,看到她蹲著的右腿側麵由於褲子被拉開的口子而完全的暴露了出來。白色的運動襪,白色的運動鞋,還有那稍稍露出邊緣的白色內褲,使她腿的顏色看起來有些暗淡但卻格外健康。她大腿肌肉的優美弧線所勾勒出來大腿線條也顯得非常動人。陳曦沒有想到自己見到過女人最美麗的腿會是以這種方式暴露在他的眼前。腿太美了,但陳曦不敢再繼續看,因為除此之外的一切都由於這美麗而越發顯得醜的露骨。陳曦想,他如果隻是個過路人就好了,那麼自己必然會不問原因的過去幫她趕走欺負她的人,然後把校服上衣從包裏拿出來罩在她美麗的腿上……
祁月站了起來,然後把煙扔到草地上踩滅了。她回過頭來對自己同伴們說:“走吧。”李博接了句:“你拉完啦?”
祁月走到李博的身邊俯身對他說:“你找死吧你……”說罷,祁月轉身從草地上拿起自己的書包就往樹林外跑。李博睜大了眼睛大聲說了句:“哎,這小娘們兒,欠揍!”便站起來追了過去。其他也人都大聲笑著不緊不慢的站起來跟了過去。李博追上了祁月,將她頭朝下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不顧祁月的捶打和辱罵繼續往外走。
陳曦他們就這樣離開了樹林。陳曦跟在其他人後麵偷偷的看了一眼高中女生,她依然蹲在原地,那露出的腿依舊是最吸引陳曦目光的部位……
出了樹林到了二環主路上的車站,陳曦他們就分開各自回家了。
魏亮和李博是陳曦在西城藝術學校裏最好的朋友。中專第一個學期還沒有結束,他們三個就在一起拜了把子。朋友有的是相處而來的,而另外也有的友情如戀情一樣沒有任何起因。對於李博,陳曦對於他的友情是因為前者,而陳曦和魏亮的友情就更傾向與後者了。二人剛剛開學時就成了有很多共同語言的朋友。自從魏亮軍訓時教會了陳曦抽煙以後兩個人做什麼事就都在一起了。而且魏亮家住在中國地質大學陳曦家住在北京科技大學,兩所大學是隔街相望,所以他們每天放學就都一起走。這是種巧合,但兩個人都相信這是種宿命,友情披上了神奇的色彩也就更加的堅固了。
在陳曦家住的北京科技大學校校園裏有個巨大的毛主席雕像。每次回來早了,他們二人就會到主席像下麵的長椅上坐著聊天打發時間。今天雖然不早了,但二人卻都不想早回家,所以還是來到了主席像下麵。
魏亮問陳曦:“你問沒問祁月,今天為什麼找那個姑娘的麻煩?”
“沒問。”陳曦說。
“你和她這麼好就都沒問過她啊?”
“怎麼好了,咱們不都一樣。”
魏亮聽了,故意長時間的看著陳曦。
其實,祁月和陳曦來自同一個初中但並不同班。而平時祁月總愛和陳曦打打鬧鬧,陳曦不但不反感而且總是樂意的陪著她。所以,魏亮一直認為二人是相互有好感但苦於是一班同學才沒將關係進一步發展下去的。
陳曦這時表情很嚴肅,但魏亮看出他是故意裝出來的。於是,魏亮對著陳曦嘿嘿笑了起來,陳曦也忍不住低頭笑了起來。魏亮愛笑,且直率開朗。而陳曦在自己朋友眼裏他的神情總是若有所思而且麵相憂鬱,連流露出的笑看上去也不太自然。但他們彼此的笑容還是成了一種默契,用它來溶解無言以對的尷尬。
天空還是暗藍色的時候,橙色的路燈光就早早的亮了起來。垂下的柳葉,仿佛成了主席像下長椅子的保護傘,給坐在上麵的人一種隔絕之感。大學裏的廣播播放著浪漫的情歌。此時,長椅便好像是集合了所有浪漫的元素吸引了大學裏的戀人們,他們很自然的依偎在了一起,或拉著手,或相擁……
在這個美妙的時刻,魏亮提到了自己心中隱秘的愛情,使陳曦覺得心理很不舒服。他也想過,如果非要他找個人談戀愛,以祁月的美貌那麼必定非她莫屬。但如果愛情在大學裏有垂柳相伴還有些浪漫話,那麼陳曦覺得愛情在自己的中專裏就如同暴露在陽光下的柏油路麵,直白的沒有一點可欣賞回味的餘地。陳曦還覺得中專裏的戀愛都落入了一種俗套,他們大多隻是因為無聊才談戀愛來充實自己的生命。在中專裏的時間長了,有些清高的陳曦心裏漸漸有了一麵牆,他用這麵牆來抵禦所有他認為不純潔的色彩浸染上他的心靈。感情觀上同樣的潔身自好,使得他將愛情也拒之於心門之外了,所以他不準備和中專裏的任何女生發生關係。至於關於他和祁月的流言蜚語他也一點兒都不在意,因為跟班裏最漂亮的女生之間的傳言反而使他的虛榮心得到了一種滿足。
陳曦說:“以後別再這麵說了,祁月她脾氣多暴啊。我喜歡那種看上去文靜的姑娘。”
魏亮依舊笑著看著陳曦,陳曦立刻轉移話題說:“那個被打的女生不會報警什麼的吧?”
“肯定不會。看她那樣兒就知道她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這種人不會用報警來解決問題。如果沒被自己同學看見,就不會覺得自己麵子上掛不住也就忍了。肯定,她回家前先把校服褲子穿上,再到理發店整理整理頭發,就跟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了。”
魏亮在中專裏,表現出遇事極為的理智,處理事情也得當。所以陳曦很少對他肯定的東西再質疑什麼,於是他隻是說了一句:“也是……”
“對了,你以後怎麼打算。考大學還是找工作?”魏亮問。陳曦他門藝術中專也有參加藝術類高考的機會,陳曦一心想上大學但他又深知其中的不易之處,於是他說:
“想上,就咱們這基礎,難啊!專業考試不說,就是什麼數學,英語不就得要咱爺們兒的命嘛!操……”
“其實,關鍵是專業課,咱們都沒後門……知道咱們三年級那個天天穿韓服,你說一看著就想抽他那人嗎?”
“怎麼啦?”。
“丫考中央戲劇學院本科的麵試都過了,肯定是走後門過的。”
陳曦聽了舔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問:“過了什麼專業啊?”
“不知道……”
沉默了片刻,魏亮突然顯得很興奮說:
“你知道咱們剛才打人的地方以前出過什麼事嗎?”
“不知道。”
“在護城河咱們的右手邊的橋上就是老舍當年跳河自殺的地方……”
陳曦聽了感到頭皮一陣發緊,又像是有神經從心貫穿於他的全身使他緊張的抽搐了一下。再後來他的腦子裏就浮現出了被打的高中女生的樣子:她依然蹲在那裏,但是在黑天,那條腿變成了毫無血色的白……
魏亮看到陳曦有點兒發愣就問他:“怎麼了?你不會不知道老舍是誰吧?”
“怎麼可能不知道。老舍,字舍予,原名舒慶春……”陳曦擺出了一副背課文的基調說。魏亮見了立刻不耐煩的打斷說:“走吧,回吧,我餓了……”
“行,明天咱們都騎車上學吧?天也不冷了。”
“成,那早上一塊走不?”
“算了吧,我不想遲到,那麼快騎我害怕出人命呢。”
說罷,二人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當天晚上陳曦很難入睡,他的腦子裏總幻想出一張麵如灰土模糊的臉,還有和魏亮聊天時看到的漢白玉主席像,以及高中女生顯得慘白的腿……這三個幻像都是暴露在了白色的月光下,冷清的顏色使陳曦心顫。他越是不想去想,這三個形象就越深刻的交替出現在他的腦裏。
思緒不能自控的陳曦在沒有絲毫睡意的情況下睜開了眼睛。他看到白色的月光均勻的灑在房間裏的每一件物品上,月光雖然微弱卻將這些東西照得一清二楚。由於天氣熱再加上心裏的不平靜,陳曦出了一身的汗。他擰開了床頭燈,然後從床底下找出一把小鑰匙打開了被他上了鎖的寫字台的抽屜。抽屜裏有許多信,還有情書,這些都是他和上初中時初戀女友所留下的紀念。每一個難眠之夜,他都習慣了在微弱的台燈燈光下隨便讀讀上麵所寫的文字。這些深情的文字可以使陳曦的心裏覺得溫暖些,變得平靜。他在一封信中讀到了這麼一段:真正愛一個人沒有自己,隻有此時此刻的熾烈交彙……
第二天陳曦起得比平常早些,因為他要把自己的高賽自行車從自家陽台上搬到樓下再擦幹淨。往下搬車時,陳曦回想起了去年中專第一天開學他就是騎這車上學去的。那時,他身高雖然就隻有一米七七,但為了看起來比較瀟灑,他還是把自行車的座位調得很高。果然,到了學校門口他就吸引了不少同年級女生的目光和議論。另外那天值得記憶的還有到了學校陳曦便驚奇的發現魏亮騎的自行車和自己的居然是同一款,隻不過他的是銀色的自己的是藍色……想到了這些往事,陳曦頓時覺得心理輕鬆多了很自然的吸了口早上清新的空氣。
騎車上學去的路上,陳曦發現自己趕上了一個難得的好天氣。天空是乳白色的,但從中還夾有一些絲線一樣的灰色和淡藍色,整個天空就像天然而成的鍾乳石一樣的顯得質地厚重。雲像是一塊大的柔光紙,分散和弱化了太陽光使它均勻的照射於大地的每個角落。天氣的透徹明朗讓陳曦感到心情爽朗,偶然想起了昨天的高中女生他也就不再那麼覺得心情沉重了。
透亮的天氣和爽朗的春風,使陳曦蹬起車來更加的輕盈快速。到了學校,他還覺得如果學校能夠再遠一些就好了,那樣就可以更多的去享受這難得的早晨。正在他推著車剛剛進入學校車棚的時候,他就聽見前方有表演班的學生排練的聲音:
“親愛的,難道你不愛我了嗎?請你原諒我好嗎?”男生。
“不,請不要再逼我好嗎?”女生。
“好吧,那我們最後一次擁抱好嗎?”男生。
陳曦聽見了“擁抱”二字就下意識的抬起頭來向前方看去。陳曦的性格裏有很多虛榮清高的元素。要不是清晨的好天氣使他的心情開朗,在平常他肯定會抑製住自己的好奇心而不去抬頭看。但今天不小心抬起了頭,陳曦立刻意識到自己心裏極其隱晦的一麵。但頭既然已經抬起,陳曦反而要裝作坦然些。陳曦此時就像是一支錯落在豔麗物體上的蝴蝶,它不會馬上的離開這物體而是先抖動幾下翅膀好讓別人看了就連它的過失都覺得優雅。於是他像是在看演出一樣直勾勾的看著在車棚另一端的兩個正在排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