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忽然一個前衝,車速減了下來,慢慢的停住了,鐵軌吱吱作響。靠這叫什麼事兒,什麼車這麼牛逼,三更半夜還得替它讓道。車窗望出去,看上去一片田野的樣子,車就停在荒郊野外。三五分鍾以後,遠處傳來嘈雜的聲響,沒幾秒鍾,來車已經從眼前掠過,真快。火車雖然提速不少,動車組什麼的也屢見不鮮,但這車速感覺比動車還要快。
“肯定是什麼領導的車。”旁邊一位大叔憤憤不平地說。
“嗬嗬,說不定這車就隻有幾個人坐呢!”有人陰陽怪氣地接腔。
身邊的一個年輕人高聲在說:“我看搞不好,還有高級列車員作陪,車廂裏翻跟頭都沒問題,哪像我們。”大家哄然大笑,這年頭,隻要官員和女人兩個關鍵詞聯係在一起,權色交易這種火爆話題勢必會讓大家的想象力飛奔,也讓平靜的車廂一下子熱鬧了許多。
於是話匣子打開了,車廂接縫處女孩不多,大家也變得熱絡起來,紛紛說著各式各樣的官場逸聞軼事,大多數都是上不得台麵,影響很惡劣的。眾人不時發出會意的笑聲,這是一個淫蕩的車廂,如果有什麼管理員之類的,估計十有八九都會被大螃蟹鉗子給夾住。我靜靜地聽著這些牢騷和怨言,這一切都存在,我們身處的是一個神奇的時代,什麼樣的離奇事情都變得習以為常。
“大夥注意點,這兒還有女孩子呢!”剛才那個年輕男孩好像才發現我的存在似的,我分明看到他已經注意我很長時間了,他的目光十分不規矩,幸虧我穿得嚴實,不至於發生什麼鹹豬手事件。
似乎沒人理會他的提議,那些荒誕不經的故事一個接一個,仿佛都是親身經曆身處第一現場的報道。
那男孩年紀大約二十不到,背著一個大行囊,像是學生的樣子。這時歉意地朝我笑笑:“你……怎麼一個人,你去哪兒?”我也笑了笑,並沒有回答他。
男孩似乎有點不泄氣,繼續追問:“你是哪裏人?”
我搖搖頭,不想回答。
男孩恍然大悟,自言自語地說:“哦,還是個洋妞?JAPANESE?KOREAN?”他的眼神也變得奇怪了,跟我恕不相識,卻仿佛有著深仇大恨,沒堅持多久的文雅,這時換成了輕輕的一聲F打頭的詞,語調十分輕蔑。我沒有做聲,很理解這些半大的孩子,空有一片熱忱,像我們當年一樣。
又一個站了,又一批旅客帶著行李匆匆而去,同樣的擠上不少人。這是個大站,我跳下車活動活動手腳,嘴裏呼出的白氣比抽煙的還濃,氣溫肯定低了,但我沒覺得特別冷。
“蚊子,蚊子,快點跟我去補票去。”林翎邊跑邊喊。
“什麼?”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會兒還能有臥鋪票空出來。
遠遠地傳來一聲:“還是洋鬼子命好啊!”那個男孩袖著雙手很鄙視地衝我吐了口水。
“走啦走啦。”林翎拽著我,我很想和那男孩說上幾句,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算了,就讓他一直憤怒著吧,反正這也是社會現實。對於和我同車廂的那些人們現在正羨慕地看著我,我算是個鑽了空子的家夥,忽然讓我覺得很慚愧。
“我跟你說,我一分鍾都沒睡著,想著你會不會被你欺負,你冷不冷啊,餓不,我看你臉色有點不對……怎麼了?”林翎不安地問著。
我能說什麼呢,我咧嘴笑笑,這狗日的世道,就是用讓人精神分裂的。
我的鋪位安排在和林翎同一個車廂,列車長熱心地說:“是於琪的同學吧,鋪位不好安排,嗬嗬讓你受了點苦,對不起啊,於琪這孩子硬是逼我,說什麼要是不幫忙,就不認我這個舅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