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盆大雨初歇。天際迸發出第一絲光亮的時候,小雨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伴隨著清晨稍冷的微風,把整片森林進一夜大雨洗滌後的清爽和涼意攜來了邵度麵前。

邵度身上隻有一件單衣,他在這微冷的清晨中被凍得瑟瑟發抖。他手中的對講機正傳來滋滋滋的電流聲,時不時伴隨著他人的聲音,在彙報前頭的車禍情況。

邵度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粘稠的黃泥,正拔步往前頭趕。他身邊的同事不斷跟他報告前方的情況:“整輛車子側翻,車頭被嚴重擠壓破壞,事故情況……很嚴重。”

邵度腳下一頓,陷入黃泥裏的一隻腳差點沒拔出來。

同事還在說:“據前方進行救援的同事說,車裏的人目前確認存活。”

聽到這裏,邵度才幽幽地鬆了口氣,但同事又說:“但……但車裏的人明確也跟我們的人說……說他可能撐不了太長時間。”

聽到這裏,邵度拔步的動作愈發迅速,同事稍稍落在後頭,看著他們頭兒往前奔去的身影,莫名地覺得心裏發酸,想這世界上人人都相信會有奇跡出現。

但所謂奇跡,一直都如天邊流星一般,乍現,短暫,轉瞬即逝。

*

邵度趕到事故現場時,一眼隻看見身著明黃色工服的同事正圍繞著一團廢鐵忙碌。

邵度僵在原地,饒是他見過太多的事故現場,也會因為眼前的慘烈而感到劇烈的心驚。

同事看見他出現,忙小跑著過來,喊:“頭兒,你來了。”

邵度努力使自己維持平日裏工作的冷靜,問說:“如何?”

“很不好。車裏的人從半個小時多前已經沒有再回複我們的問話。因為車頭損壞的太嚴重,而受害者幾乎全身都卡在車頭裏,我們拆除的工作進行得很緩慢。”

邵度回頭看了眼早早候在一旁的救護車,問說:“醫生怎麼說?”

“醫生能怎麼說?他們連病人都沒見到,隻能陪著我們幹著急。”

正說著話,救援現場突然傳來一陣喧嘩。邵度隻覺心髒猛地往上竄動了一下,隨即忙跑過去,大聲嚷嚷道:“怎麼了!怎麼了!”

“頭兒!”

同事全幅武裝地立在這堆廢銅爛鐵前,說話聲音隻能通過麵罩往外傳出:

“你看這個!”

邵度循著他的指示看去,隻見那是一塊焦黑,粗糙,宛如老舊樹皮的一塊,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東西。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當下,一直候在旁邊的醫生和護士已經小跑著過來,這剛靠近,就發出了完全驚訝的聲音:“怎麼會這樣!”

邵度愣愣地被醫護人員推到了一邊,他隻能看著,這些醫護人員手腳麻利地給這塊焦黑的東西進行處理,最後收整出一塊筋斷骨裂,劈開肉綻的後背。

邵度隻覺得腦子一塊空白,還是身邊的同事在問說:“事故患者還活著嗎?”

醫生回答道:“血液還沒凝固,還有希望。”

聽到這話,正在進行破損車頭拆除的同事也放心地繼續手下的動作。

邵度被同事強硬地給扯到了一邊,對方先是給他倒了一杯葡萄糖水,然後又強製地往他嘴裏塞入了一支煙,說著:“頭兒,你這……看你精神頭實在太差,要不你回去休息,這裏我們盯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