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子仁劍眉微蹙,沉著臉頭也不回地離開舒家主宅,直到回到車上,他才雙手落在方向盤上,大口喘了一口氣,幽深的眸子微微眯起,看著遠處舒家的房子,恨意昭然。
從口袋裏再次拿出那瓶藥,握進手心裏慢慢用力,不斷用力,像是要將它捏到粉碎。
那天從子義房間裏出來,剛好碰到打掃完他父親母親的臥室走出房間的傭人丁嫂,丁嫂看見他,忙把手裏的一盒藥遞給他,“大少爺,這是老爺太太離開後,老太太讓我徹底給他們打掃房間那天,從老爺太太的床下滾出來的一盒藥,我看著像太太每天服用的那個藥,但是不知道過期沒,我一直沒敢扔,剛好您今天在,就拿給您看看。”
他瞥了一眼就認識了這個藥。
十年前,就在子義出事不久,一直患有心髒病的母親歐陽豔心髒無法再負重荷,必須要準備做心髒移植手術的時候,也是他剛去美國羅馬琳達大學學習不久。回國之前,他向導師邁克教授請教心髒移植之後要注意的事項,邁克給他介紹了這種在美國前幾年研發出來,專門給心髒移植患者服用的藥物。
做過心髒移植的患者必須終生服藥,而這種藥經過臨床試驗,具有非常好的速效救心的作用,最關鍵的是副作用小,可是說是當時用給心髒移植患者最好的藥物。歐陽豔手術後,他把她的所有資料和以前用過的藥物情況都掃描出來用電子郵件發給了邁克教授,邁克看完之後告訴他,可以給他母親服用這個藥。
所以,他自然是認識這個藥的。
他當時從丁嫂手裏接過藥,看了一下標簽之後,打開瓶蓋看了一眼,發現還有小半盒的量。
可能是不小心滾到地上沒找到,又開了新的一盒吧?
他腹誹了一句,正要蓋上瓶蓋,幾乎是習慣性的,把藥放在鼻子下麵聞了一下,卻不由地皺了皺眉。
怎麼跟以前的味道不太一樣?甜膩了很多!
他倒出一顆藥放在手上,仔細一看,發現果然是多了一層無色的糖衣,所以才會散發出甜味。
可是,以前的藥片根本沒有糖衣,怎麼會突然多出一層這樣的糖衣?
這些年,歐陽豔服用的都是這個藥。而所有的藥,都是他拜托邁克給他開出來的。隻有讀博和舒一曼一起在美國的時候,她才主動要求代勞,說以後伯母的藥就交給她了,由她來郵寄回去。
半年前回國之後,每次的藥也是由她跟美國那邊聯係托人郵寄過來的。
不知為何,當時站在自己父親母親的臥室門口,看著手裏的那盒藥,尤其是想起舒一曼的時候,他完全隻是抱著好奇和想確認一下的心態,決定把藥送去化驗。
而化驗結果卻讓他難以置信,藥片的那層糖衣裏,居然含有精神類的藥物成分。
這類藥,精神上有疾病的,輕則抑鬱重則精神嚴重錯亂的病人服用之後有鎮靜緩解焦慮的作用,而正常人若長期服用,反倒會出現精神病患者的症狀,從輕到重。
而聯想起歐陽豔的身體狀況和情緒,這藥應該沒有服用多久,而他不得不把懷疑的對象落在舒一曼身上——隻有她,才有機會有能力將藥重新加工!
但是他並不確定是否舒一曼所為,所以今天隻是試探一下,沒想到舒一曼真的承認了!
這個心腸歹毒的女人!想讓歐陽豔患上精神病,然後為她所用嗎?
這種人,不是不配當醫生,所作所為,簡直令人發指!
可是眼下,為了康氏,為了童心和一諾,他還不能跟舒國安硬碰硬,隻能暫時把這些帳給舒家記著,日後一起再結算清楚!
*
舒國安書房。
尹愛萍和舒一鳴將舒一曼扶起來坐回到了輪椅上之後,舒國安讓他們母子倆先出去,單獨把舒一曼留了下來。
彼此一陣沉默之後,舒國安擰著眉無奈又怒其不爭地看了一眼一直垂著腦袋一言不發的舒一曼,歎了一口氣,“一曼,現在是不是應該告訴爸爸實話了?剛才康子仁手裏的藥,是不是歐陽豔服用的?隻有她做過心髒移植的手術!”
舒一曼沒有吭聲,仍一動不動地坐在輪椅上,低著頭。
舒國安瞧著她這不置可否的樣子,恨恨地捏緊了拳頭,拔高聲音厲聲問,“那這藥上的手腳是不是你做的?你說,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情?這事可輕可重,你要是真把歐陽豔吃出了問題,這就麻煩了!”
舒一曼依然沒有動,但眼淚卻一顆顆落到了放在腿上的手背上。
“哎!”舒國安又恨又痛地搖了搖頭,“造孽啊!你這好端端地給歐陽豔服用什麼抗抑鬱的精神類的藥,這又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