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羽央其實有個青梅竹馬。她給江妤笙打完電話,看了新聞,也得知了江妤笙與嚴川衡那令人欽羨的童話一般的愛情故事。
夜深人靜的時候,蔣羽央突然想起來,自己曾經,也是有個青梅竹馬的。那會兒她還不是什麼大小姐,還是個被寄養在外公外婆家的小女孩,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像個小皮猴子。
她同外婆住在一起,外婆年紀並不算大,還很慈祥,隔壁住著一個胖乎乎的小孩兒,兩家之間的牆日久天長地被風雨侵襲,有一個大洞露了出來,蔣羽央時常能從那個洞口處找到點什麼。有的時候是塊糖果,有的時候是小女孩的頭花,有的時候是小小的手工標本。
剛開始蔣羽央童話故事聽太多,還以為是個什麼小仙人看自己乖巧,給自己送禮物呢,後來蔣羽央大了,懂事了,連聖誕老人都不相信了,自然也就知道是隔壁的小胖子送的。
那會兒物價還沒那麼高,天空還沒這麼低,天空藍的要命,陽光活像一把碎金。蔣羽央每次抬起頭,都覺得自己像睡在天空裏,天空遼闊,白雲鬆軟,她幼小的心裏,什麼都能裝得下。
隔壁的小胖子肯定也裝得下,他那麼胖,心寬體胖嘛。
小女孩兒是什麼做的呢?砂糖、棉花糖、白雲。
男孩兒是什麼做的呢,球、小狗、蟲子。
那麼男孩和女孩手拉手的時候,會有怎麼樣的化學反應呀?
這是一個不怎麼好聽的故事。一個關於成長的故事,一個……蔣羽央無法忘記的故事。她的童年,她的成長都在這故事裏,她從這個故事生長出來,不管長了多大走了多遠。
秦朗。
我們分別也有十年了。
十年說長不長,也隻不過是我至今為止人生的二分之一多罷了,說短也不短,窗外那棵金木樨已經落了許多茬。想起來你貪吃桂花糖,我便屢次攛掇你一起翹課去拾桂花,現在門前已落了厚厚的一層,我也隻是看著,不僅僅沒有人愛吃桂花糖了,也是因為,我讀大學選修了植物,那個品種的桂花也隻有你傻乎乎地覺得可以吃了。你真可愛。
二零零二年的你還好好地被收藏在我的記憶裏,年輕舒展的眼角,生機勃勃的笑容。你的眼睛溫和透明,看起來像通透的水果糖,我站在你麵前,總是忍不住想要觸碰你——想看你小小地吃驚一下,然後彎起眼睛害羞地笑。你看起來不是很適應一個人與女孩子相處,總會下意識地去尋找朋友來救場,但我一點兒也不介意你跳躍性的話題,因為看你摸著頭使勁想話題的模樣,我身後那根惡魔小尾巴就會開心地直晃。
捉弄你似乎是從我兒時就開始了。你小的時候圓滾滾的,在我們家門口等我一起上學的樣子很像小雪人,又像我勺子裏晃悠悠的湯圓,我總是喊你“阿圓”,將本來帶給你的零食放在你背後的帽子裏,看你費力地將胳膊扭來扭去,最後不得不將帽子掀在頭上,零食這才稀裏嘩啦從圓乎乎的腦袋上掉到桌上,你卻是好脾氣地對著樂不可支的我笑。現在想來,如果那個時候我對你更溫柔一點就好了。
因為你那麼溫柔,我從那時起就在想你會成為怎樣的大人呢?是不是一點兒也不溫柔的我,麵對你的時候始終是一個糟糕的小孩,糟糕的大人。
夢裏的你身披陽光眼載溫柔,不論分別還是再相逢,笑容都始終如一。小學六年級因為畢業之後要各奔東西,所以我做過很多關於你的夢,我或笑或哭,仿佛隻要你來,我便有了喜怒哀樂……誰說小孩不知愁滋味,隻是這愁,在心髒裏發酵成了不知名的植物,痛苦甜蜜卻隱秘。然而暑假我們又在一起玩了,你那個時候長得真高真快呀,和夢裏一樣,我抬起頭看你,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心口蹦噠,真可惜,你和我走在一起也再也不是碗與筷子組合了。那天長筷子對短筷子說:“你小時候一點兒也不糟糕呀,每天都把自己的零食給消化快的我,我小時候都覺得你是童話書上的天使。”短筷子高興了,害羞了,那棵藏在短筷子心裏的植物“嘩”得生長開來,她感覺自己的心髒忽悠一下動了。
“花開了。”她喃喃道。
彼時我才明白,那棵花滿枝頭的玩意兒名為愛情。
我現在想起來,覺得多巴胺真是太厲害了,學習那麼爛的我,竟然能和你考上了同一所初中。我向來心口不一到所向披靡,絕口不提頭懸梁錐刺股深夜讀書的慘狀,仿佛你在這所高中隻是機緣巧合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