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虎,你要搞清楚,咱們現在已不是江湖漢子了,而是真真正正造反奪江山的義軍,軍中隻看利弊,從不講道義……西路元帥張茂昨曰也派了信使,如今張茂擁兵兩萬直指北直隸大名府,他欲和咱們合兵攻下東昌府,那時咱們的義軍從東到西可就連成一片,朝廷想剿咱們恐怕很難了。”
一想到義軍真有問鼎江山的可能,楊虎瞬間將唐子禾拋到腦後,興奮地舔了舔嘴唇,道:“那時說不定老子真可以披上龍袍當一回皇帝,至不濟也可以橫掃長江以北,坐穩半壁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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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州。
秦堪終於再次動了。
戰場上不能容情,彼此身係數十萬條姓命,他絕不能因為唐子禾一個女人而猶豫。
確定唐子禾仍在霸州城中後,秦堪擂鼓聚將,大軍四更造飯,五更天亮時已在霸州城外整齊列陣。
百門佛朗機炮散著幽冷的寒光,炮口仰指霸州城牆,無數雲車雲梯攻城弩火箭猛火油嚴陣以待,隨著總兵官秦堪一聲令下,百門佛朗機炮炮口同時噴出熾焰,一顆顆實心鐵彈無情擊打在霸州城牆上,城頭無數磚石碎屑飛濺,慘叫聲此起彼伏。
冷兵器與熱兵器的較量,注定了冷兵器的遜色,城頭的反軍將士不論如何悲憤大罵,弓弦將手指劃得鮮血淋漓,再強的強弓拉滿仍無法將箭射到京營大軍前陣,而他們要麵對的,卻是鋪天蓋地的鐵彈,巨石和激射而出狠狠釘在城牆上的攻城弩。
“侯爺,這火炮果然厲害……”丁順陣前興奮大叫,揚著手裏的刀蠢蠢欲動:“將來若造作局量產一千門佛朗機炮,咱們在草原上一字擺開,僅一輪炮擊便可削去韃子三成。”
看著城頭的反軍狼奔豕突嘶吼咆哮,秦堪說不清自己心裏什麼感覺,口中淡淡道:“僅有火炮還不夠,韃子擅長騎兵,火炮填裝太慢,平原作戰韃子的衝鋒度僅隻能容我軍兩輪炮擊,對韃子無法形成太大的殺傷力,如果配上四段式火槍以及地雷,手雷等等火器,這個殺傷力就比較可觀了……”
頓了頓,秦堪眼睛一眯,伸手遙指霸州城牆上著彈點較多,已然凹下去很深的某一處道:“傳令炮手,瞄準那個點集中炮火狠揍,本侯想看看,六丈厚的城牆用多少炮可以轟開它。”
“是!”
…………
…………
轟!
霸州城頭,一炮彈與唐子禾擦身而過,唐子禾身後的一名侍衛卻不幸被鐵彈擊中肚皮,哼都沒哼一聲肢體便被轟得四分五裂,鮮血和熱的內髒濺了唐子禾一身。
唐子禾眼神清冷,麵無表情,狠狠推開欲拉她遠避的侍衛,大聲道:“本帥就站在這裏,哪兒也不去!”
一樣的倔強,一樣的冷酷,然而身邊卻少了一個如影隨形保護她的人。
葛老五的死令她放肆大哭了一場,直到哭幹了眼淚,唐子禾又恢複了往曰的清冷,她仿佛沒有任何變化,一個深愛她的男人在她麵前死去似乎也隻激起了一絲漣漪,隨即又平靜無波,然而誰也不曾察覺到,她眼中的淒苦之色愈濃。
她愛的男人此刻正揮兵攻城,打算要她的命,愛她的男人在萬馬軍中盡完自己最後一點心力,在她麵前痛苦死去,可笑的是,她哀悼過愛她的男人,站起身回顧,卻現自己心裏滿滿裝著的,仍是城外那個指揮大軍攻城的男人……
人生啊,到底怎麼了?老天似乎在開一個非常惡意的玩笑,逼著她陷入一個又一個痛不欲生的怪圈。
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控,談何掌控天下?
唐子禾隻覺得自己的腳下在搖晃,炮火依然猛烈,但漫天傾泄的炮火卻仿佛隻針對自己腳下這一段城牆,連頭都不用伸出去查看,唐子禾的俏臉已然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