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明白屈原大夫為何長歎“世人皆醉我獨醒”了,眼前有條河的話他也想跳進去。
“你們認為本侯欲繁榮天津是為了撈政績?”秦堪淡淡笑道。
周員外瞧著秦堪的臉色,卻看不出絲毫喜怒,忐忑之下苦笑道:“侯爺恕罪,在下實在想不出侯爺為何對那麼一座小土城如此上心。”
“天津是我大明的城池,京師的屏障,建設它繁榮它,需要理由麼?”
周員外歎道:“在下不敢問侯爺理由,隻是……侯爺,在下再說句放肆的話,就算我們都答應繁榮天津,一座城池隻靠我們十幾個商人也是沒有辦法繁榮起來的,商人之所以能創出一番家業,靠的是順應大勢,所謂大勢,或許是朝廷的政令,或許是兩地的供求,世人皆雲商人‘逐利忘義’,‘忘義’是世人對我們的偏見,然而‘逐利’卻是絲毫沒說錯的,有利可圖才能吸引我們,而天津……”
話說到這裏周員外便住了口,然而意思卻很清楚了。天津那地方有何利可圖?那裏連個正式的行政衙門都沒有,隻有一個漕運衙門和一個鹽道衙門,漕糧掌握在朝廷手裏,鹽也掌握在朝廷手裏,再說整個天津城駐民不過兩千戶,難道我們這些大商人跑到天津去賣包子炸麻花兒嗎?
秦堪前世也是公司的副總,自然對商人的本色非常清楚,知道周員外說的是實話,倒也沒怪罪。
周員外見秦堪臉上並無怒色,膽子漸漸大了些,接著道:“侯爺,就算我們都願意砸銀子將天津繁榮起來,可我們畢竟隻有十幾個人,雖說每個人都薄有家財,相比繁榮一座城池來說,還是遠遠不夠的,哪怕傾家蕩產也不見得能改變天津多少,若欲繁榮天津,唯有吸引天下商賈爭相而入,百川才能彙聚成海,然而天津擁戶不過兩千,且以貧戶居多,這點人口欲吸引天下商賈,無異癡人說夢……”
“不過呢……朝廷若有政令擴充城區,遷移人口,設立府衙,令天津的人口漸漸增多,人口多了,何愁商事不興?那時不用侯爺開口,天下商人皆蜂擁而至,各種商鋪,工坊,織房,糧倉,車馬行等等平地而起,侯爺欲繁榮天津的目的,差不多也算達到了……”
秦堪認真聆聽半晌,最後長長舒了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
果然不能小看古代人啊,哪怕是古代的商人,他們的見識也是非常可取甚至是值得學習的,周員外這番話看似淺顯,實則卻將這件事情的“本”與“末”剖析得非常清楚了。
秦堪前世雖也是商人,但他畢竟不是市長,為公司爭取利潤在行,但如何繁榮一座城市卻力有不逮,說到底也是不明白先有蛋還是先有雞的問題,一直認為先招了商才會吸引人口,但實際上卻是先有人口才能吸引商人。
“如此說來,若天津的人口多了,你們都願意去投資?”
周員外笑道:“人多自然財源也多,侯爺,我們是商人,商人跟銀子沒仇的。”
秦堪微微一笑,周員外這話謙虛大了,商人何止跟銀子沒仇,銀子簡直是商人的親祖宗啊……商人家若不慎著了火,他們第一時間搶出來的絕對是裝銀子的箱子,而不是祖宗牌位。
秦堪環視一圈,見十幾位大商人都是一臉認同神情,頓時便明白了。
簡單的說,栽不下梧桐,引不來鳳凰。
而招商這種事又不能以權勢壓迫,否則一座城裏有十幾個不情不願的商人,久而久之暗生禍心,有錢人能幹出的缺德事不比秦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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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秦堪懵懂的思路被這些商人理得很清晰了,以前對建設天津隻是一個模糊的輪廓,現在卻有了明確的條理。
秦堪在盡自己的努力改變這個時代的同時,有人卻在肆意地禍害這個時代。
太監是個很特殊的群體,不僅姓別難以定論,而且物種也難以定論,有的是人,有的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