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花雞的做法很簡單,有經濟和豪華兩個版本。
經濟版是將雞直接包進荷葉,外麵裹上厚厚一層濕泥,放進火堆裏煨烤,豪華版則複雜一些,將雞用黃酒和鹽醃好,雞肚裏塞入肉丁,蘑菇和各種香料,外層裹荷葉和濕泥煨烤。
秦堪如今不大不小算是有錢人了,當然選用豪華版。
春天的江南草長鶯飛,綠意盎然,天氣不冷也不熱,每到放晴時,護城河外到處都是踏青的遊人,大戶人家的女眷,吟詩作對的文人,還有挑著熱食擔子的小販,連那些衣不蔽體的小乞丐們也捧著破陶碗,笑鬧著在城外的青草地裏打滾撒歡。
伯虎兄今日難得沒醉,神智頗為清明,不過目光有些呆滯,走起路來好似飄浮。
“秦賢弟今日竟有踏青的雅興?”
“唐兄應該多出來走動走動,整日悶在屋子裏不好,雖說縱情詩酒是雅事,可終究對身體有害……”
秦堪手裏拎著兩隻雞,在護城河邊四處巡梭,唐寅提著兩壇酒和裝有時令小菜的食盒,跟在秦堪身後。
“賢弟手裏拎兩隻生雞意欲何為?難道我們吃生的?”
“今日給唐兄做頓好吃的,雖說聖人雲:‘君子遠庖廚’,不過男人偶爾下個廚亦無妨……”
唐寅一臉怪異的瞧著秦堪,那目光就好像他把聖人當雞吃了,很譴責。
“賢弟的聖賢書是怎麼讀的?孟子曰:‘君子遠庖廚’,意思是說,庖廚乃殺生之地,不仁也,君子不忍,故遠之,這跟君子下不下廚有何關係?”
秦堪:“…………”
現代流水線教育下的殘次產物啊!秦堪老臉一熱,也不知紅沒紅。
“唐兄,咱們是出來吃雞的,談論學術是不是太煞風景了?”秦堪板著臉,羞惱之色一閃而過。
幸好今天沒讓小八婆跟來,不然她會笑得滿地打滾。
誰知伯虎兄對學術有一種非常執拗的勁頭,連連搖頭道:“賢弟學而不精,應該三省吾身才是,愚兄有詳細注釋眉批過的《孟子》一書,回頭愚兄贈予你,所謂學如累土,積累經年,終可成山……”
“唐兄,過來挖土!”
“哦……”
護城河邊找了個空曠無人之處,一株抽出新芽的垂柳下,秦堪將兩隻雞肚裏塞滿了肉丁和香料,用荷葉包住,荷葉外裹了厚厚一層濕泥,然後和唐寅在樹旁挖了一個坑,將雞放如坑內,尋了一些幹柴在坑上點了火。
唐寅看著秦堪做著這些,神情猶疑不定,還有幾分嫌惡:“又是泥又是葉子,這東西能吃嗎?”
秦堪頭也不回:“不吃別吃,等會兒有種別搶著吃。”
等待的過程是漫長的,秦堪從食盒裏翻出一張碩大的麻布,在綠草地上攤開,將帶來的酒和小菜放在麻布上,二人脫鞋盤膝而坐,一邊喝酒一邊等著叫花雞出爐。
“賢弟被聘為縣尊幕僚,辦差可應手?”
秦堪抿了口酒,笑道:“尚可,反正愚弟胸無大誌,但有酒,有肉,有餘錢,四海皆可為仙鄉。”
唐寅苦笑:“賢弟好生豁達,當年愚兄莫名卷入舞弊案,被削了仕籍,京師憐我才名,予我一縣小吏置之,然愚兄心性太傲,忿然辭去,四海漂泊至今,仍無定所。我若當年有你這份豁達,或許境遇亦非今日這般落魄。”
唐寅重重歎氣,眉宇間漸漸浮上幾分嫉世之色。
看著這位聞名數百年的才子意氣消沉的樣子,秦堪不得不勸道:“唐兄,人生沒有一帆平順的,總會遇到失敗挫折,不論順流還是逆流,人生終歸該有個目標,有個方向才是。唐兄這幾年鬱鬱不得誌,終日縱情聲色犬馬,沮喪頹廢度日,這樣的生活對得起你當年的寒窗苦讀麼?對得起你滿腹的才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