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一,的確是個好日子,萬裏無雲,他親自掀開馬車的碧色簾幔,遞給我一隻手,我站在馬車下躊躇了陣,還是將手給遞了上去。
佛寺古韻,青燈古佛端坐蓮花深處,圓德方丈雙手合十,眯著雙眼:“阿彌陀佛,孟家是京城中有名的慈善人家,每逢幾個月便要來寺廟之中潛心拜佛,施恩布德,已屬善心之舉,我佛慈悲,定然會保佑少爺和少奶奶心想事成。”
素生將我攬入懷中,墨衣俊朗:“承方丈的吉言,如今,我隻盼著佛祖能夠保佑我的夫人,平安便好。”
我胸口中的那顆心倏然悸動,他扶我出了寺廟,在山下的避雨亭中坐下,我抬頭瞧他,淺聲道:“方才,你和方丈在房間中說了什麼,怎麼那樣久?”
他負手眺望遠方,溫潤楚楚:“隻是論了些佛理罷了,方才你許下了什麼心願?”
我啞然,頭一次因他的話而羞窘,低頭小聲道:“不過隨意許下的”
他笑著給我理了理肩上的長發,轉而握住我的手,道:“今日天氣不錯,我們便不坐馬車了,四處走走。”
我應了下來,握著他的手行入芳草萋萋處,然,他終究是沒有放過我們,也許我早該料想到,他會選在這個時候動手,他要殺的人,除了素生,還有我。
林子中驀然閃過黑衣人的蹤影,他扯過我的身軀,將我護在身後,一手執扇,展開扇麵便擋住了黑衣人刺過來的利刃。他會武功,我不敢相信,當日我嫁給他的時候,見到的不過是個羸弱儒雅的書生,終未想到他的這隻手,提得起筆墨,也拿得起兵刃。
黑衣人一行於他而言,縱然是他武功再高,也隻能算寡不敵眾,他拚命的護著我,肩膀被兵刃劃傷,染濕墨袍,我瞧見了他的血原本該一個白眼暈過去的,可是那時候,我忍了下來,顫巍巍的抓著他衣袍,不敢多做舉動,也是打那時候開始,我有些後悔自己沒有好好學習武功,至少,不會讓他如此為我拚命。
一把長劍劃破了長風,落葉被風卷起,我眼中頓然沒了一切,隻餘下那把朝著他刺去的利刃。
“素生……”我沒有遲疑,旋身便擋在了素生的麵前,他眸仁驀然黯下,一個動作合扇,扳過我的肩膀,旋身之際,劍已入骨肉。
他的血濺在了我的臉上,我訝然,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呆呆看他,他竟舒了一口氣,嘴角彎起。黑衣人抽出長劍,他倒進了我的懷中,我惶然失措,手忙腳亂的捂著他肩頭的傷口,鮮血沾滿了我的衣袖,我卻全然不知,腦子中唯一的念頭,就是他不能死。
眼淚不爭氣的奪眶而出,我緊緊的抱著他,將下巴抵在他的額頭上,聲音哽咽:“素生,你,你能死,素生,我求求你,你不能死,素生。”
方丈帶人從山下趕下來時,刺客已經逃離,我呆呆的抱著他,血腥味蔓延至鼻息,有種想要作嘔的感覺。淚水幹涸在臉頰,他已經昏迷,方丈要從我的懷中帶走素生,我拉住他的袖子,遲遲不願鬆手,一路跟到了寺廟,方丈說,好在沒有傷及心脈,若不然,恐怕是性命垂危。
他們不允我見素生,我便在素生的廂房外跪了整整一日,眼前全然是他護在我身前替我擋劍的那一幕。日暮黃昏,山上下起了蒙蒙細雨,方丈撐傘在雨中搖頭歎氣,見勸不動我,便也自行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