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動靜的陳剩轉過頭恰好看見這一幕,頓時駭然道:“屈出律,你幹什麼?”
那名為屈出律的戍將咧嘴一笑,不及說話,被引燃的銅球堆已經轟然爆炸開來。
屈出律本就是負責看管銅球的人,在他的安排下,這些銅球都被堆積在一起,因為戰爭來臨,其他人也沒留意這個問題,以至於此刻上千顆銅球爆炸的威力完全被集中在了一起。
轟地一聲,城頭眾人俱是感覺腦門仿佛被人狠狠錘了一記,哪怕是五境將師也根本來不及外放真氣護體,連同四周的士卒一起被爆炸波生生掀飛出去。
這股爆炸實在是太過恐怖,伴隨著一股直衝天穹的濃煙,這一段城牆竟然被生生炸塌,殘肢、土屑、碎鐵四散紛飛,好似下了一場血肉形成的暴雨,哪怕是相距三裏地的金國大軍都被那股爆炸波給衝的陣型大亂,好半晌才重新組織正常。
陳剩算是運氣好的,他站的位置恰好是在伊吾城統領的後麵,身為六境宗帥的統領總算是在爆炸波來臨前一瞬間撐起真氣,雖然因為猝不及防而沒有施展全力,使得防禦僅僅維持了一瞬,但是也幫陳剩化解了大半衝擊,從而僥幸活了下來。
可是即便如此,被爆炸波高高掀起,然後連同崩塌的城牆一起摔落下來的陳剩全身筋骨俱折,耳畔嗡鳴不絕,根本聽不見半點聲音,被鮮血糊住的雙眼也隻能勉強看見四周被濃鬱淹沒的廢墟。
“叛、叛徒……”張了張嘴巴,陳剩眼神空洞地望向因為早有準備而逃離出爆炸波的屈出律,隻是因為傷勢太重,他的聲音弱如蚊喃,根本沒人聽得到。
屈出律也根本沒有留意到重傷垂死的陳剩,炸毀城牆後,他飛身下了城牆,徑直來到金軍陣前,朝著一名紫衣青年恭敬彎腰,輕笑道:“見過國師大人。”
丁言誌沒有理會他,隻是凝望著那處還在燃燒的廢墟缺口,隨手一揮,身旁完顏健、完顏康當即領軍魚貫入城。
直至八萬金軍盡數入城,丁言誌才看向有些局促的屈出律,微笑道:“潛入西遼四年時間,可覺得辛苦?”
雖然丁言誌笑容溫和,但是屈出律還是不禁將頭埋的更低。
四年前,他突然被告知要潛伏西遼,那時候他曾經見過一次丁言誌,那時候對方還是個弱不禁風的士子,自己潛伏西遼的計劃也是由對方一手操辦的。
雖然他對這位年輕人的實力感到不屑,但是當年一路西行,對方那細致無破綻的布局還是讓他感覺恐懼,那是真的精細到了每一句話每一個人每一件事,也讓自己成功打消了西遼的懷疑,打入其中,並順利成為了伊吾城的戍將。
誰能想到,不過短短四年,對方已經成長到了自己必須仰望的高度,尤其是對方這一身合金蒙兩國國勢的氣魄,更是讓他窒息。
走神了片刻,屈出律忽地回過神,見對方已然笑容溫和不見不耐,他不禁吞了口口水,趕緊回答道:“不敢,此事是為我大蒙古出力……”
丁言誌笑了笑:“是不敢,而非不是麼?”
屈出律心頭一緊,正要解釋,丁言誌已經擺了擺手,淡然道:“伊吾城既破,你的任務也結束了,收拾收拾,明日就回豐州吧,你的家人已經恢複自由了。”
屈出律喜極而泣,趕緊匍匐在地:“多謝國師大人。”
丁言誌沒有再看他,轉頭望向那處焦黑一片的廢墟,透過缺口,他清晰地看見正在城中瘋狂殺戮的金軍。
歎息了一聲,丁言誌合上眼睛,於心中鋪開了一張籠罩了整個西遼邊境的地圖。
在伊吾城破的同時,西遼邊境上的其他城池也正在上演類似的情節,但是無論情節如何不同,最終的結果都會是一樣。
陳唯嘉的確是軍道天才,軍略、行兵、陣法都是佼佼者,不出意外的話,她返回奎屯前的布置足以阻止金國大軍兩天時間。
可惜,她碰到了自己。
比陽謀,丁言誌比不得許烜熔;比窺探人心,丁言誌遜色於宋凱;比劍走偏鋒,他更是遠不如姚若愚。
可是,他最擅長的就是借力打力。
你有千斤錘,我便四兩撥千斤;你以小巧相迎,我就以力破巧;你若堂堂正正,我就奇詭相謀。
錦繡謀榜前十,誰人都不可說能雄踞第一,可是放眼華夏,又有何人敢在丁言誌麵前用計?
他是謀榜墊底,又是謀榜第一!
世間人人可敵丁言誌,他卻又可傲立巔峰俯瞰天下謀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