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十章(2 / 3)

整座鳳儀殿中,雖然容納了不下千人之眾,這時卻靜得聲息全無。除了東邊禮席第一排的五人端坐正視,神態較為嚴肅外,其餘的每一人,目光都像閃電一般,不停地在自己前後左右掃射著。即連雲殿上那位顯然就是龍壇壇主的藍衣人,也不例外。

那位身為今日這場大盛會的主人,自於龍紋交椅中坐定,雙目於紗孔中先在東邊席上挨排迅速地掃視了一遍,立即又向西邊賓席中掃去。銳利得有如兩道冷電的目光,毫不遺留地自第一張麵孔上依次緩察而過。最後一聲輕哼,麵紗微微飄動,雙目中精光一閃,仰臉向上,稍微停頓了一下,再度向東邊和席注目望了過去。由第三排到第二排,再回到第一排。

由眾悟大師向左,再向右,最後停在那名灰衣老人身上。

灰衣駝背老人微微仰起臉,迎著雲殿上射下的目光,頷首淡淡一笑,神情極為和藹。藍衣人雙眸滾得一滾,立刻露出一絲輕微的失望之色。當下但見他輕輕一咳,避開灰衣老人的視線,自椅中緩緩站起身來,向眾悟大師抱拳遙遙一拱,冷冷地說道:“大師別來無恙,本壇主這廂有禮了。”

眾悟大師垂眉朗聲答道:“蒙壇主以全禮賜見,貧僧及各派代表甚感榮幸。”

藍衣人雙眉一溜,接著注目說道:“禮席座位,敝壇共準備了三十三席,如今仍空著一席。非常遺憾的,本壇主一時竟想不起哪一位臨時不克分身,不知大師注意及此否?”

眾悟大師微微一怔道:“三十三?”

藍衣人頷首道:“大師何不回身清點一下?”

眾悟大師雙眉微蹩,欲言還止,終於在稍為遲疑了一下之後,依言轉過身軀。第一排五個座位五個人,第二排十二座位十二人;隻有第三排是十六個座位,現在卻隻坐著十五個人,果然空出一席。

眾悟大師轉身之先,身後諸人已不約而同地調頭瞥了一眼。眾悟大師閃目之下,立即向天山白眉叟望去,白眉叟緩緩搖了一下頭。再望髒叟古笑塵,也是一樣。偏到這邊來望望太極道長,仍是一樣。

最後,詢問式的目光落在那位灰衣駝背老人身上。灰衣駝背老人雙目輕輕一合,仰臉微笑道:“早知座位有得多,大名黑白兄弟的名字,實在大可敬陪末座。”

眾悟大師點點頭道,立即釋然地轉向雲殿,微躬合掌道:“要是貧僧記得不錯,拜帖列名的,應該隻有三十二人。如壇主不以為然,不妨取出原帖核點。”

藍衣人目光閃動,強笑了一下道:“本壇主相信,類似諸位這等崇高身份的武林名字,勢無說來而又不到之理。既然大師這麼說,那就不必了。”

灰衣老人仰臉自語道:“依老漢之意,還是請人家壇主取出原帖,唱名清點一下的好。

我們自以為頭腦清醒,人家壇主也非糊塗蟲,老實說,武人的地位和膽量,原不能混為一談。膽壯的人地位不一定會高,同樣的道理,地位高的人膽也不一定就很壯。聽語氣,當知人家壇主語出有因。我們如不能請人家壇主明白指出那位‘說來而又不到’的究竟是誰,那我們也得以事實向對麵賓席上的同道交代清楚。今日之會,也許有人‘說來而又不到’,但那人並不在我們三十二人之列。”

語音甫了,西邊賓席上,立即響起一片竊竊私議。須知東西兩處,相距足有五十來丈,灰衣老人淡淡道來,居然能一字不遺地同時傳入殿內每一雙耳鼓中,這份功力也夠驚人的。

藍衣人雙目中眼神數變,這時故作爽朗地哈哈一笑,擺擺手道:“不必了,不必了!本壇主現在想起來,此事十有八九錯在本壇執事人員之粗心,以致本壇主一時不審,信口發問,大師包涵了。”語至此處,未容眾悟大師有所表示,笑意驀地一收,接著注目說道:

“來帖中的‘臥龍先生’是哪一位?煩請大師引見引見。”

眾悟大師身軀甫轉,灰衣駝背老人已自離座而起,搶跨一步,站到眾悟大師前麵,向雲殿上抱拳一拱,朗聲笑道:“老漢不學無術,‘臥龍’乃老漢之自號,犯諱壇主,該死之至。老漢一度陷居隴西仇池,事緣月前偶遊北邙,適逢大師召開臨時武會。因見當時與會者人人激於貴幫年來所行所為,大有不惜玉石俱焚、舍命問罪之勢。老漢暗忖‘金判’及‘一品簫’乃為武林雙奇門下,且分膺一二兩屆武林盟主,如今居然助紂為虐,其中或者另有隱衷。因此不揣冒昧,趨前建議一切應從長計議。想不到微言競蒙大師嘉納,且錄賤號於榜末。承壇主破格垂詢,寵榮之至。老漢參與此行之經過,已如上述,其他問題應由大師作主,壇主多多指教了!”從容道來,不卑不亢,疾除有致。語畢向上含笑又是一拱,徑自返身歸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