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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十九章

夔州,位於四川省之東端,為明代川省九府之一。關於它在地理上的重要性,明人顧祖禹說它是:“控兩川,隔五溪,據荊楚之上遊,為巴蜀之喉吭。”丁謂說:“堅衛兩川,雄視三楚。”有王應麟者,且更歎為:“西南四道之咽喉,吳楚萬裏之襟帶匕。”

三國時代的謀士辛毗,有行軍雜感道:“夔州百牢關,兵馬不可越。”

唐代大詩人杜甫,也曾寫過一首七言絕句:“巴中之東巴東山,江水開辟流其間;白帝高為三峽鎮,夔州天險百牢關。”百牢關者,在府治白帝城之東約十裏,由楚人蜀之要道也。

白帝城,為劉先主托孤之地,古稱魚複。東漢初,公孫述據蜀時,殿前井中曾有白龍夭矯而出,因自稱白帝,且改原名魚複城為白帝城。晉人嚴從認係“習自風後五圖”,桓溫稱之為“常山蛇勢”。將軍馬隆用以收夏涼州,後魏刁雍憑以擊退犯塞柔然。唐朝名將李靖則演化為“天花陣”的諸葛武侯“八陣圖式”,即在府城西南的水渚之上。

武維之含淚拜別恩師後,連夜下了仇池。他遵師命買了一匹快馬,取道祁山,自子午穀入川。離開仇池,尚是風雪凜冽的歲末。一路風塵仆仆,走了約莫半月光景。當他抵達往巫山必經之途、百牢跟白帝之間、因楚襄王曾一度駐蹕而留名的小鎮白鳳時,已是翌年元月十五日。

這天正值新春元宵,白鳳鎮雖小,卻也熱鬧異常。他下馬進入一家招牌上寫著“襄王別館”的客店,點了酒菜,一麵食用,一麵皺眉思忖著道:“巫山計有十二峰之多,巫山神女住在哪座峰呢?”一會兒飯已吃完,仍然未得主意。他看看天色尚早,便在店中負手閑踱起來。

這間客店的曆史似乎相當悠久,灰黃的四壁被人題滿了詩詞,他為了排遣愁緒,便沿壁漫步瀏覽起來。未幾,他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目光落在一首詞上。那是一首自署為“李秀才”的《巫山一段雲雨》。墨跡暗淡不明,好似題留時日已久,但仍依稀辨出全文是:

“有客經巫峽,停橈向水湄。

楚王曾此夢瑤姬,一夢香無期。

塵暗珠簾卷,香銷翠帷垂。

西風回首不勝悲,暮雨灑空祠。

古廟依空蟑,行宮枕碧流。

水聲山聲巢妝樓,往事思悠悠。

雲雨朝還暮,煙花春複秋。

啼猿何必近孤舟?行客自多愁!”

武維之低吟再三,不由暗歎道:“真是千古絕唱!”神往久之,心智一朗,驀地忖道:

對了,她既然被稱為“巫山女神”,顧名思義自然是住在神女峰,我還為難什麼呢?

私心竊慰,正待轉身返座之際,忽聽身後有個蒼老的聲音哼著說道:“老夫一生最看不順眼的,便是那些在大庭廣眾之下,為了自鳴風雅,故意對著一二首臭詞爛詩搖頭晃腦的假斯文。”武維之循聲回頭,目光至處,不禁微微一怔。

此刻由於時近午牌的關係,店內陸續地又來了很多客人。就在他立身不遠處的一副座頭上,正坐著一個老頭。這位老頭衣衫異常檻樓,年約七旬上下,臉如枯瓢;而最奇怪的便是他那雙眼睛,眨動間一抹白,分明是個瞎子。可是,武維之自信沒有聽錯,話是從老頭口中發出來的。他因為回頭得相當迅速,不但餘音縈耳未絕,同時更看到老頭臉上尚存有一股悻悻之色。當他望去時,對方正將那雙全白的眼仁,對準他不屑地向上一合,然後輕歎著自他身上移了開去。

他為了慎重起見,先向四下裏打量了一番。此刻店中,鬧哄哄的,盈耳一片呼酒喊菜之聲,而徘徊壁下欣賞詩詞的客人,數來數去,就隻他一個。

武維之不禁大為詫異,他暗忖道:“看樣子他還真是對我而發呢!欺我年輕麼?”他想著,心中不由又有點惱怒。再度舉目時,老頭正偏臉向外,他看到的,隻是一頭蓬亂的白發。一見人家年老,心腸不由又突然軟了下來。

“算了吧!”他想:“單為了他這把年紀,我就不應該計較。”搖搖頭,輕輕一歎,好氣亦複好笑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夥計過來收碗,他忽然搖手道:“不!再來一點酒!”店夥剛哈腰退去,身後忽又傳來一陣冷語:“裝樣子,學大人,比渾充斯文更討厭。”武維之一轉身,四目相對,嘿,又是那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