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見愁”笑道:“當然,當然。”
藍鳳也笑道:“化子叔叔到底不愧一派領袖,侄女兒佩服。”
“人見愁”大為受用,笑聲一揚,慷慨地道:“那老兒教的徒弟準錯不了!算我化子孟浪。你們請便,我化子還得再去找正凶,將功抵罪。”大笑聲中,人已揮動竹竿轉身走去。
走沒救步,忽又回頭揚聲道:“來年元宵,少林眾悟大師為了風雲幫的問題,將在北邙落魂崖召集臨時武林會議。賢侄女回天山時,別忘了稟知令祖一下。”笑聲漸去漸遠,終至不可複聞。
“人見愁”一走,明月當頭的荒涼古道上,隻剩下武維之跟天山藍鳳二人。
武維之仰天喃喃自語道:“說來說去,我師父是誰,還是我一個人不知道。”天山藍鳳沒做理會。徐徐的夜風,輕輕吹動著她天藍色的披風。她凝眸遠處蒼茫的夜空,正陷於一片沉思之中。武維之瞥了藍鳳一眼,不敢驚動她,各想各的,誰也沒有再開口。
武維之仰視繁星。繁星閃睞著,忽然幻成無數雙美麗的眼睛;狐媚而挑達的,像白虎壇的紫衣群女;情深款款的,像紫燕十三妹;晶瑩無邪,冷傲中略帶關切意味的,像雪山玉女小雪姑娘。最後,無數雙眼睛幻成一雙了。眼波中閃動成熟的美,有如秋霞;接視之下,令人心搖魄蕩……他悚然驚醒過來。
武維之深深吸了口氣,遊目四項,夜已經很深了。他見藍風仍然呆立在原來的地方;略作猶豫,終於走上兩步,躬身輕輕地說道:“今夜之事,多虧了女俠”他想不出底下接什麼好,隻得住口。
藍風晤了一聲,迷惆地轉過臉來;望了他很久,始強作嫣然一笑,問道:“你說你也正要去靈台山是吧?”武維之點點頭。
藍民伸出潤如春蔥般的玉手,優雅地理了理被風吹散了的發鬢,比較自然地又笑了笑,說道:“既是同路,那就一塊兒走吧。”
武維之抬頭見遠處路邊有一匹俊馬正在低頭哈草,知道那是藍鳳的坐騎,不禁有點猶豫為難起來。藍風望望他,微笑道:“男女同行,有所不便是不是?”
武維之聽了,先是一怔,跟著俊臉飛紅。溫柔似水的藍鳳,爽朗時竟然不遜須眉,這真有點出於他的意料之外。對方沒容他開口,掩口淺淺一笑,低聲又遭:“或者是怕天山玉女誤會?”
武維之這下可急了,誰想到愈急愈開不了口;除了搖頭紅臉之外,期期艾艾的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藍風掩口笑道:“不然為難什麼呢?”
武維之掙紮著用手一指道:“那是女俠的坐騎麼?”
藍風點點頭,武維之得救般地忙道:“就是這個原因,在下怕誤了女俠行程。”
“為了這個麼?那太簡單啦。”藍民朝馬兒瞥了一眼,跟著又朝武維之招招手笑道:
“你隨我來!”口裏說著,嬌軀扭動,已向馬兒走去。
武繼之提起書箱,人雖跟在藍風身後向前走著,內心卻是非常不安。他暗忖道:“莫非她要我與她合乘一騎?唔,那可使不得!雖說江湖兒女應該不拘小節,但終究欠妥。”抬頭看時,藍鳳已在解卸馬背後部一隻包裹,似欲騰出一個空位。武維之無法再沉默了,鼓起勇氣大聲阻止道:“女俠千萬不可如此!”
藍民回頭詫異地道:“這有什麼了不起?”
這還不算什麼了不起?武維之情急之下,真不知該說什麼好!
藍鳳已從馬背上拉下那隻僅有的小包裹,回頭一笑道:“天山餘家雖不富有,一匹馬兒卻不須少俠你痛心。”順手一拍馬臀,馬兒負痛,放開四蹄絕塵而去。
“看誰運氣好”藍民喃喃說著,目送馬兒在夜色消失不見,這才轉臉笑向武維之道:“難道跟你走在一起不比伴著一匹馬兒強麼?”她說著撲哧一聲,掩口格格嬌笑起來。
武維之暗道一聲慚愧,深深噓出一口氣,搖了搖頭歎道:“唉,我還以為……”話說一半,發覺不妥,連忙咽住。
藍鳳秋波一轉,斂笑忙問道:“你還以為什麼?”
武維之雙頓一熱,支吾地道:“沒有什麼。咳,不早了,我們走吧!”
藍鳳注目而視,搖頭道:“不行,讓我想想。你語未盡意,一定藏了什麼沒有說出來。”說完,果然咬唇思索起來。
這時的武維之,真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心頭鹿撞,麵孔火熱。藍民略一沉吟,驀地一聲哼!抬眼朝武維之狠狠一瞪,翹翹朱唇,以不屑的神情朝地下輕啐了一口;什麼也沒說,轉身就往前路奔去。武維之張口想喚住她解釋一下,但一想及自己在女孩子麵前一向拙於詞令,很可能愈解釋愈糟,於是輕歎一聲,沒喊出口。
藍鳳已經走出很遠了。但背影仍依稀可辨,而且去勢亦並不太疾。武維之盤算了一陣,毅然展開本門身法,飛步追去。他想:走在一起,早晚總有剖白的機會;不然的話,豈不誤會定了?
飛奔了約莫頓飯光景,已趕至藍鳳身後兩丈之內。籃風不疾不徐地,以同一速度行雲流水般的走著;天藍色的披風兩翼飛舞在空中,像一隻巨大的藍蝶;輕靈曼妙,翩翩有致,令人悠然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