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棟見出去巡邏的越野車開進營區, 等車停下之後,連忙奔了過去。

他見從越野車上下來的隻是跟隨丁梓鈞的三名士兵, 而沒有看到丁梓鈞本人,不由得開口問道。

“怎麼就你們三個人回來了?副營長呢?”

其中一名士兵搖了搖頭。

“不清楚。快到營區的時候,副營長就下了車, 說是有點兒事兒要去辦,讓我們三個人先回來。”

李國棟一臉的莫名, 低聲嘀咕著。

“有事兒?”

“李連長……”

另外一名士兵悄悄地湊到李國棟麵前,露出幾顆牙齒, 笑得有些賊。

李國棟見他這樣,神情裏泛起幾分警惕, 身體向後退了兩步, 跟他拉開距離。

“有話就說,別笑得這麼賊兮兮的。滲人!”

對方聞言,稍微正了正神色, 眼睛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道。

“剛才在城區巡邏的時候,丁副營長去了一家飾品店。”

李國棟並沒有get到對方話中的那個點, 不禁瞪了對方一眼。

“去飾品店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還不允許咱們副營長好奇, 進去參觀參觀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李連長, 你沒明白我的話。”

那名士兵一邊說著, 一邊又往李國棟跟前湊了湊。

“關鍵是在這之前,副營長還問我們今天是什麼日子。你想啊,他知道今天是情人節, 緊跟著又去了飾品店,這裏邊是不是有隱情?”

李國棟聽到對方的這番分析,一隻手摸了摸下巴,輕輕點了點頭,低聲呢喃著。

“好像是這麼回事兒……”

突然,他見對方笑得賊兮兮的模樣,立刻回過神來,佯裝不悅地作勢踢了對方一腳。

“閑著沒事兒幹了是吧?都敢編排副營長的是非了!”

三名士兵見狀,趕緊撒開腳丫子跑開了。

“哎!等等!”

李國棟突然想到什麼,衝著三人的背影喊道。

三人停下來,扭頭看著他一臉正色地保證著。

“李連長,你放心,我們絕對會保守秘密的!”

“唔!”

李國棟模棱兩可地應了聲,然後開口問道。

“副營長是在什麼地方下的車?”

“就在快到營區的半路上。”

一名士兵回道,他仔細想了想,又緊接著補充了一句。

“距離那三名戰地記者住的旅館挺近的。”

“嗯,知道了。”

李國棟這般說著,衝著他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丁梓鈞站在房間門外,雙手垂在身側,抬起,又放下,最終無意識地握成拳頭。

他盯著房間門,麵上一片平靜,不見波瀾。

但是那雙漆黑的眸子卻暗光輕轉,隱隱地流露出幾許猶疑跟躊躇。

不知多長時間過去,他終於抬起手臂,手指虛攏,貼向門板。

遲疑了幾秒鍾,這才下定決心,指間施了幾分力道,輕扣門板。

“咚咚咚……”

門板被敲響,有規律地響了三聲。

趁著對方過來的間隙,丁梓鈞向後退了一步,然後快速地整理了一下衣衫。

“吱吖”一聲,房門從裏麵推開。

“丁副營長?”

女人略顯疑惑的聲音響起。

丁梓鈞壓下心頭那一抹一閃而過的失落,衝著對方點頭致意。

“林記者。”

“您找朵朵吧?”

林舒雅開口問道,她的語氣很自然,沒有絲毫的波瀾。

丁梓鈞沒有否認,點點頭。

“她在嗎?”

林舒雅歉然地笑了一下。

“真是不巧,我看她拿著相機出去了,應該是去什麼地方采訪了吧!要不……您進來坐會兒吧,她應該馬上就回來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往旁邊側了側身子,方便對方進來。

“不用了。”

丁梓鈞婉拒。

他轉身離開,恰好隔壁的房門推開,他認出對方,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然後離開。

林舒雅看著站在隔壁門口的陳子翔,神色掠過幾許不自然,又迅速恢複到平靜。

“丁副營長是來找朵朵的。”

她定定地看著對方,突然吐出這麼一句話。

陳子翔將目光從丁梓鈞的背影收回來,側首看向相隔隻有不到兩米的女人。

他靜靜地凝視著她,沒有說話。

“今天是情人節,我們不妨猜猜,在這麼一個特殊的日子,你說丁副營長找朵朵是有什麼事呢?”

林舒雅的唇畔勾起一彎弧度,似笑非笑地跟對方的目光對上。

陳子翔的臉色幾不可查地變了一下,眉心下意識裏擰出幾道褶痕。

林舒雅緩緩地走到男人麵前,抬眸直視著他,唇角揚起的弧度不知何時已經悄然抹平,隻留下幾分凝重跟肅然。

“子翔,你是男人,應該比我更清楚,丁副營長對朵朵不是沒有感情的。”

聽到對方的這番話,陳子翔的雙手驀地攥緊,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地鼓暴出來。

他沒有看她,目光直視著前方,雙眼放空,眼底有絲絲落寞跟不甘在奔騰狂湧。

“子翔,你跟朵朵是不可能的,他們遲早會在一起。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

林舒雅見他這副無動於衷的模樣,率先沉不住氣,雙手攥緊他的胳膊,用力搖晃著他。

仿佛這樣就能把他搖醒一般。

許久過後,陳子翔終於有了反應。

他的目光動了動,落到林舒雅身上,涔薄的唇瓣緩緩張開。

“現在,他們不是還沒在一起嗎?”

他的唇角微勾,笑意輕淺到了極致,透著濃濃的失落。

男人的聲音很輕,可是落入林舒雅的耳中,卻猶如晴天霹靂一般,讓她震驚到心痛,心痛到無以複加。

明明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設,陪著他一起將這場感情的持久戰進行到最後。

可是,此刻聽到他這句話,心髒仍是止不住地生出一陣陣鑽心的抽痛。

“你真是無可救藥了!”

她放開他,無力地後退幾步。

她凝視著地麵不知名的某處,唇邊扯出一絲淺淡弧度,癡癡地笑了起來。

“我又何嚐不是無藥可救了?又有什麼資格說你呢?”

她這般低聲呢喃著,仰起頭來看著房頂,努力將即將溢出的淚水擋回去。

她的唇畔帶著笑,笑容卻是充滿了苦澀跟悲痛。

丁梓鈞剛剛走出旅館院門口,就見蘇朵朵一邊擺弄著相機,一邊朝著這邊走來。

他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下,靜靜地頤望著對方。

卻見人家壓根兒就沒有注意到他,隻顧著低頭擺弄著手裏的相機。

丁梓鈞無奈地搖了搖頭,嘴邊不自覺地勾勒出一絲寵溺的淺笑。

他還以為自己在她心裏會有多麼的特殊呢,原來,連一架相機都比不上。

女孩兒慢慢地走過來,直到兩人相隔幾步遠,也沒有注意到男人的存在。

突然,女孩兒腳下被一塊兒凸出來的土坷垃絆了一下,身體向前踉蹌了幾下,搖搖欲墜。

“小心!”

丁梓鈞心頭被猛地攥緊,大步向前,朝著女孩兒奔去。

蘇朵朵從小受過訓練,身體的平衡感很強,她微微踉蹌了幾下,便穩住了身形。

隻是,還不等她直起身子,就被擁入了一個寬厚的懷抱。

這是一個男人的懷抱,溫暖安全,強壯有力。

他的身體緊繃繃,硬邦邦的,蓄滿了無盡的力量,仿佛隨時都會噴發出來。

蘇朵朵被男人摟在懷裏,耳邊是他急促有力的心跳聲。

“噗通……噗通……”

男人的心跳有些急促,直到確定懷裏的女孩兒安全無虞後,他才鬆了一口氣,心跳漸漸趨於平穩。

“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

丁梓鈞把女孩兒輕輕推開,雙手握著她的肩膀,有些緊張地出聲問道。

蘇朵朵眨巴了一下眼睛,唇角緩緩漾起一抹明媚笑容。

她搖了搖頭,紅潤的唇瓣輕啟。

“沒事。”

丁梓鈞見她無恙,這才鬆開雙手,放開她。

隻是,一想到剛才那一幕,他的心頭就一陣發緊。

雖然明知道這不是柏油馬路,土質也比較鬆軟,就算是摔一下,也不會造成很嚴重的傷害,但他還是生出幾分後怕。

一想到她的身上會添上幾道傷口,他就覺得莫名得有些心疼。

“以後走路的時候看著點兒腳下,要不摔著了,疼的還是你自己。”

他的眉心緊鎖,沉聲說道。

蘇朵朵見他麵色不佳,知道他是關心自己,端端正正地行了一個軍禮。

“Yes,sir。”

丁梓鈞見她一副古靈精怪的樣子,俊臉上殘留的那絲不悅也瞬間被她擊退,煙消雲散了。

他垂眸凝視著她,眼神裏透著幾許無奈,隱隱還夾雜著一絲笑意。

“是來找我的?”

蘇朵朵看了看他身後的那棟旅館,柔聲問道。

話音剛落,她又想起他慣用的借口,連忙補充了一句。

“你可千萬別告訴我,這次又是恰好路過。”

丁梓鈞抿了抿唇角,然後幹咳一聲,有些不自在地開口回道。

“散步。”

蘇朵朵:“……”

真是……好高大上的理由,她竟然無言以對。

“副營長……副營長……”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個介於男人跟男孩之間的聲音,粗礪中帶著幾分青澀。

兩人同時看去,是李國棟。

李國棟快速跑過來,氣息微微有些不穩,額頭上滲出一層汗水。

他先是看向蘇朵朵,笑著跟她打了聲招呼。

“蘇記者。”

蘇朵朵輕輕頷首。

“李連長。”

“營區有事?”

丁梓鈞看向李國棟,之前眼底藏著的那抹細微笑意悄悄散去,又恢複到平日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樣。

李國棟連忙轉頭,麵對著丁梓鈞,一五一十地報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