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副營長, 剛剛接到南聯蘇團通知,前方有一處居民住宅發生坍塌, 命你們巡邏車隊即刻趕往那裏,實施救援。”

車載電話裏,營作戰值班室的指令傳來。

“收到。”

丁梓鈞掛斷電話, 重新啟動引擎,向坍塌的居民住宅行進。

聽到營作戰值班室傳來的消息, 所有的人全都鬆了一口氣。

幸好,不是戰爭爆發。

可是, 隨即,他們又被另一種沉重氣氛所籠罩著。

居民住宅坍塌。

這也就意味著, 會有居民傷亡的可能性。

此時, 這裏的人還以為政/府軍與反政/府軍又交戰了,全都躲到家裏或者是難民營裏,關緊大門, 躲藏起來。

狹窄的柏油馬路上沒有了來往穿梭的行人,變得清淨了許多。

車隊加快速度,迅速向目的地挺進。

大約行駛了五六公裏, 車隊終於在一處坍塌的房屋前停下。

跟之前荒無人煙的情形不一樣, 這裏聚集了很多的當地居民。

他們迅速下車, 了解情況。

“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聽轟隆一聲, 這座房子就在一瞬間塌了下來。裏麵的人沒有一個逃出來的,全都被埋在裏麵了。”

一個中年婦女將自己僅知的事情告訴他們。

蘇朵朵走到廢墟前,飄散的灰塵仍在空氣中彌漫, 有些嗆人。

隱隱地,有一絲若有似無的□□味傳來。

“唉,那麼豪華的一棟別墅,幾秒鍾的時間,就變成了這樣,真是可惜!”

旁邊,有人忍不住歎氣惋惜道。

“你們當中有誰知道這座房子的結構布局嗎?”

丁梓鈞對著圍觀的人群開口問道,濃眉緊蹙,神情透著前所未有的肅凜。

現在的當務之急並不是追究致使房屋坍塌的原因,而是在最短的時間內,盡可能地把被困在廢墟裏的人給救出來。

所有的人全都搖頭。

李國棟見到他們茫然的樣子,心頭僅存的希冀落空。

“怎麼可能?難道他們都不串門的嗎?”

他低聲嘟囔著,聲音裏帶著不加掩飾的凝重低沉。

“他們跟我們不一樣的。”

剛才那個中年婦女走過來,主動開口。

丁梓鈞恍若未聞,目光緊緊地盯著前麵那片廢墟,眉心緊鎖,似乎在思考著救援對策。

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

“怎麼不一樣?”

李國棟有些不解。

“他們是富商,住的也是我們朱巴最好的別墅。我們就是一些平民百姓,跟他們沒什麼來往的。”

中年婦女一邊打著手勢,一邊開口解釋著。

貧富差距,在任何國家都是一個敏感的問題。

在廢墟的一角,可以看到幾乎被砸成廢鐵的汽車。

看車標,是一輛價值近千萬的豪華跑車。

蘇朵朵在廢墟前駐足,看著麵前淒涼的場景,拿起胸前的相機,拍下一張張相片。

突然,按快門的手指停下,她把鏡頭從眼前移開,目光緊緊地凝視著廢墟中的一處,眯起眼睛,想要努力看清。

是一張照片。

蘇朵朵放下相機,踩著鬆動的瓦礫石塊,緩慢地走去。

丁梓鈞看見她的舉動,心頭一緊,在意識回籠前,已經邁開步子,朝著女孩兒走去。

他的步幅比平時增大了幾寸,就連步頻也下意識裏快了許多。

蘇朵朵腳下的石塊鬆動,身體隨之搖晃了幾下。

突然,她的腰跡一緊,隨即雙腳騰空,脫離地麵,被人抱了起來。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對方已經把她重新放回了平整的地麵上。

蘇朵朵眨了眨眼睛,這才看清對方是誰。

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裏如同被烈火淬煉過一般,帶著一絲火光。

嘴巴也緊緊地抿著,胸膛起伏的頻率與幅度較之平時急促了些許。

隻是,他幹嘛瞪著自己?

“老實待在這裏,別添亂!”

男人粗聲粗氣地命令道,醇厚的聲音裏染上一絲嚴肅。

蘇朵朵也正了神色,抬眸看著他的眼睛,伸手指了指遠處的一處廢墟,輕聲開口。

“我沒有添亂。那裏有一張照片,我想把它撿起來。”

丁梓鈞隨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裏,確實有一張照片在隨風舞動。

“待在這裏。”

男人留下這句話,然後自己踏著石塊,越過重重阻礙,向著那處走去。

等他再次返回的時候,手裏攥著那張照片。

丁梓鈞舉起照片,定眸看了看,神情變得凝滯了幾分。

蘇朵朵走到他身邊,看向他手中的照片。

照片裏,是幸福美滿的一家五口。

有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還有漂亮可愛的女兒。

那個小女孩兒隻有四五歲,正是天真爛漫的年齡。

可是,此時,她卻被壓在沉重破敗的廢墟中,生死未卜。

工程車隊還沒有趕來,時間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過一秒鍾,這家人的生命便多了一分危險。

丁梓鈞把照片塞到蘇朵朵手中,轉身看向身後一臉凝重的士兵,沉聲下達命令。

“把所有能用的工具都拿出來,動手開挖!務必記住一點,挖的時候動作小心一點,不要傷到他們。”

“是。”

所有的士兵沒有絲毫的遲疑,朗聲應道。

然後他們迅速跑到車裏,把所有能用的、不能用的工具全都一股腦兒地拿過來,毫不遲疑地投入到營救工作中。

戰士們正在跟死神做著鬥爭,爭分奪秒地實施救援。

陳子翔跟林舒雅也沒有忘記他們的任務,拿起相機,將這一幕幕拍攝下來,保存到相機裏,讓它永久地定格。

甚至,很多的居民也都紛紛投入到這場生死爭奪戰中。

隻有蘇朵朵一個人,始終沒有動作。

她垂下眼瞼,凝視著地麵不知名的某處,紅潤的嘴唇因為抿緊而失了幾分血色,神情裏流露出幾許掙紮。

最終,當她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神裏透著從未有過的堅定。

她走到林舒雅身邊,把胸前的相機取下來,遞到她麵前。

“林老師,麻煩你暫時幫我保管一下。”

林舒雅正在調整焦距,聽到蘇朵朵的聲音,回眸看向她,表情裏帶著幾分不解。

“你去哪兒?”

“救人。”

蘇朵朵開口,聲音輕緩,透著堅定。

“蘇朵朵,你是記者,不是醫生。更何況,現在人都還沒挖出來呢!”

林舒雅沒有接相機,蹙眉說道。

她說到這裏,突然想到什麼,神情變得驚訝起來。

“你該不會是想……”

林舒雅想到這種可能性,轉眸掃過正在與廢墟奮力搏鬥的戰士,看向蘇朵朵的眼睛裏裹挾著幾分不讚同。

“你瘋了!我們是記者,把真相報道出來,這才是我們的職責。蘇朵朵,你不要本末倒置了。”

蘇朵朵平靜地點點頭。

“我知道。林老師,作為一名記者,您跟陳主編比我更專業。我也相信,這次的采訪任務,就算是沒有我,也不會影響大局的。可是……”

她說到這裏,微微停頓了一下,看著手中的照片,神情裏染上一絲悲戚。

“對於他們來說,多一個人救援,他們生還的機會就會多一分希望。”

“你……”

林舒雅的臉上露出一絲動容,最終無奈地接過相機。

“算了,反正你性子倔得很,我管不了你。”

蘇朵朵笑了笑。

“謝謝你。”

林舒雅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有些不自在地叮囑著。

“注意安全,別太拚了。”

蘇朵朵唇畔的笑意加深幾許。

“林老師,你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林舒雅撇了撇嘴,不甚在意地嗤笑一聲。

“嗬!身體是你的,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蘇朵朵知道她是刀子嘴,心腸雖然沒有豆腐那麼軟,卻也不是石頭。

她輕輕笑了一下,然後拿起地上的一副手套戴上,投入到救援工作中。

林舒雅站在原地,看著女孩兒纖瘦的身體,那裏麵仿佛蓄滿了無窮無盡的力量。

她把蘇朵朵的相機掛在胸前,拿起自己的相機,繼續著自己的使命。

所有能用的工具都用上了,有的戰士甚至因為沒有可用的工具,徒手搬運石塊,瓦礫。

丁梓鈞的視線裏不經意間躍入一抹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停下手中的動作,側首看去。

女孩兒的個子明明高挑,可是遠遠看去,卻覺得異常嬌小。

她夾在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中間,看上去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丁梓鈞看著女孩兒赤手空拳地跟廢墟做著鬥爭,漆黑的瞳眸裏掠過幾許無奈,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疼惜。

他踩著石塊,緩緩走過去。

蘇朵朵剛把一塊十來斤重的石頭搬起來,不小心撞到身後的人,身體微微踉蹌了一下。

抱著石頭的手掌沒有鬆懈分毫,反而加重了一些力度。

她的旁邊是一個黑人男人,正在幫他們挖掘廢墟。

“小心!”

身後的男人單手拖住沉重的石頭,另一隻手繞到女孩兒腰後,將她扶穩。

蘇朵朵驚魂初定,抬眸看向對方,然後柔柔地笑了笑。

“謝謝。”

丁梓鈞不著痕跡地將左手從她腰間收回來,接過她手中的石頭,放到一邊。

等他回來的時候,女孩兒已經彎下腰身,跟另一塊大石頭做著鬥爭。

丁梓鈞無奈抿唇,伸出手,想要把她拉起來。

他看了看女孩兒白皙的胳膊,再瞅瞅手上滿是塵土汙漬的手套,不想把她弄髒,把手套摘了下來。

男人的手掌灼熱,由於高強度的體力勞動,掌心裏隱隱滲出一層汗水,濕膩膩的。

蘇朵朵心頭輕顫,隨著男人的力道起身。

她的皮膚原本白淨,此時卻沾上了斑斑點點的塵土。

美感雖減,卻多了幾分俏皮。

手套鬆鬆垮垮地套在她的手上,尺寸有些不合。

上麵破了幾個洞,露出白裏透紅的肌膚。

不知為什麼,丁梓鈞突然想起來女孩兒摸著他的臉頰時,那種溫膩柔軟的觸感。